江侍伟淡淡的摇了摇头,不再看那人,盯着桌上的烛火,慢慢的说:“不必紧张,这事,我一直就知道,当年你自己自宫做了我的贴身小太监,为得不过是自己出身不好,不是李氏一族的家奴,偏偏又喜欢上那时候的姜氏,姜氏是我母亲最信任的奴婢的女儿,从小就被我母亲选成棋子,当初她不嫁我,也必定是要嫁给当今这位皇上为妃,左右是一个棋子,这和你的出身没有半点关系,而她心中的人既不是我也不是你,我母亲亲手将她的心上人当着她的面用最残忍的办法处死,若不是你偷偷收敛了那人的尸骨,怕是她的心上人如今还是个四处游荡的孤魂野鬼。”
“奴才没有妄想,只是想着可以远远瞧上一眼就好,奴才当初是存了私心自宫伺候您,可是,奴才对主人的心是真的。”奴才低垂着头,难过的说。
江侍伟点点头,“我明白,我又不傻,这天下你算是唯一没有骗过我的奴才了,当初在天牢,若是没有你在一旁时时的与我说话,就算我出得来,也必定是疯癫了。你得了空去容家旧宅瞧瞧,江涄那丫头是个愚蠢的,她和容青缈不同,容青缈是个表面上看着柔弱但实际上能够忍耐的女子,三番五次的折腾下,她仍然能好好的活着,江涄不一样,她的常识有限,又被姜氏教的愚钝无知,如今落得个被休出门的下场,算不得意外。但是,姜氏恨我入骨,暗中背着我对我义父和母亲下手,想来对江涄也不会有怜惜之心,你若是有可能,将江涄带离开京城,若是我能够得了这天下,你再送她回来,或许我还可以让她过个富贵舒坦日子,但是,若我丢了性命,你便用药让她失了记忆,寻个合适的人家让她嫁人,或者只是让她过个不愁衣食的日子也可以。”
那人怔了怔,“主人,您?”
“就算是我得了天下又能如何?”江侍伟有些疲惫的说,“不过还是旧模样,我还是一个无人可以说话的恶魔,既要管理这天下的是是非非,还要提防李氏首领们的算计,他们需要的是简业这样的人,有才有貌,他们当年能够在我和我哥哥之间选择后者,必定也不会介意在以后的日子里对我下手,容青缈还是简业的妻子,简业在那里她必定在那里,我又不能杀了简业,为了她也不能杀了简业,想想也是无趣的很。”
那人轻声说:“奴才一定尽心竭力,虽然不能保证小主子能够如何,但奴才可以保证奴才若是带小主子离开,一定会让小主子余下的时间里过得不被人欺负,衣食不忧。可要带着小倩一起离开?”
“不必了。”江侍伟平静的说,“我娘是个厉害的角色,别说是小倩,就算是我自个,我都不能相信,我都不知道我是个听我娘话的人还是不听我娘话的人,我有时候也觉得矛盾的很,我恨她,但也可怜她,她一直不曾好好的疼爱过我,所以,她对我的所作所为,我也不是多么痛彻心肺。小倩虽然是我的人,但我也不敢确定她有没有听我娘的安排。你已经看过我了,时辰不早了,回去歇息吧,心里记得我嘱咐的事别忘了就行。”
“是。”那人微微弯了弯身子,从房间里轻手轻脚的离开,走到门口,又微微停了停脚步,再看了江侍伟一眼,才走入房间外面的黑暗中。
江侍伟对着桌上的灯烛发了半天呆,然后长长出了口气,仿佛是下了一个什么决心,对外面说:“来人。”
一个黑衣的护卫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你去送曹天安离开吧。”江侍伟淡淡的说,“好歹他也是我的义父,也算是给了我这条命的人,他落在姜氏的手里少不得要天天受折磨,我只是我父皇的骨肉,我要洗清我弑父的罪名,所以,让他以曹老将军的名字离开吧,不必在死后还被人嘲讽。”
“是。”护卫轻声应了一声。
江侍伟摆了摆手,示意护卫离开,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选个立刻就可以走的药,不必让他死时再受痛苦。就说念在我们父子一场,也算是我报答他肯救我离开天牢,虽然他不过是为了让我母亲开心,为了我母亲的计划可以顺利进行,但可惜,这一辈子,我无法让他们夫妻二人合葬一处,我母亲是先皇的罪妃,只可寻处无人知道的地方葬了,不能入了他的墓穴之中。另外派人去寻了风水先生,寻一处风水不错的地方葬了,但在墓中要设机关,不许他的魂魄离开所葬之处半毫,断了他与我母亲来生再遇的可能。”
“是。”护卫再次答应,略等一会,见江侍伟不再说话,这才转身离开。
江侍伟吹灭了桌上的灯烛,抚了抚有些疼痛的额头,黑暗里在床上躺下,隐约听到外面有风声,疲惫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