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绝妙好词!”
文公子率先击节叫好,刚才那出言讥讽的儒生也哑口无言。不光是他们两个,整层楼上宾客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了过来。朱由检这才有些后悔,心想不该这么招摇。可是话已出口,再想收也来不及了。
“这阙《菩萨蛮》之妙,在于意境高远。”文公子脸上仍是那副莫测高深的笑容,“前半阙写眼前之景,正是烟雨弥江,一派萧索之象,令人顿生惆怅。后半阙‘黄鹤知何处’一句,更与崔颢之‘黄鹤一去不复返’有异曲同工之妙,写尽无可奈何之情。末句却奇变陡生,‘心潮高’一句,实为点睛之笔。非有大胸襟、大气魄者,做不得此等诗句!”
文公子这一说,周围登时有不少人纷纷附和称赞,看来他在武昌也是个颇受欢迎的人物。朱由检却暗道惭愧,心想自己照搬老人家的诗句可不是一回两回了。老人家的诗词大气磅礴,是现实主义与浪漫主义完美结合的千古佳作,如今却被自己用来搏名,真是大不应该。
那半醉书生却有些下不来台,梗着脖子道:“我看也没什么好的!再说古往今来,咏黄鹤楼的诗作数不胜数,你这一篇许是剽窃他人的也说不定。我出一个题目,你敢作否?喏,就咏这武昌鱼吧!”
如果他是出别的题目,朱由检也就只好落荒而逃了。可这书生哪知朱由检的来历,这题目正好撞到枪口上。
还不等朱由检说话,文公子先负手笑道:“适才品尝佳肴之时,公子正好有‘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一句。因骤雨忽来,未尽其妙,请公子续之!”
朱由检心想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反正已经引用老人家的诗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于是便朗声吟道:“才饮长沙水,又食武昌鱼。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今日得宽馀。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风樯动,龟蛇静,起宏图。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更立西江石壁,截断巫山**,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一阕吟罢,周围的人却是目瞪口呆,连文公子也错愕地盯着朱由检。半晌,那半醉书生突然仰天狂笑道:“哈哈哈哈!原来是痴人呓语!前半阙且不说,后半阙那‘宏图’只在你梦中吧!长江自古为天堑,江面最窄处也有数里。诸位请想,可有人能在滚滚长江中,造出长达数里的桥来?”
众人纷纷点头之际,那书生又神气活现地道:“至于后面‘截断巫山**,高峡出平湖’云云,更是昏聩之语!你可曾去过三峡?其西起白帝城,东至宜昌,全长近四百里,两岸壁立千仞,峡长谷深,奇峰突兀。长江之水挟雷霆万钧之威穿峡而过,又有谁能截断?你以为是田间水渠?”
众人听了又是一阵哄笑,就连李贞妍也神情尴尬,慌张张地将朱由检拉回座中,生怕他受不得众人奚落。
朱由检却是神情自若,只淡淡地一笑,便不再理那书生。心想你当然是不敢相信,不过在几百年后,不但武汉长江大桥早在一九五六年就建成通车,世界第一水利枢纽工程三峡水库更在二十一世纪完成蓄水,水位高达175米,在上游形成了上千平方公里的湖泊。老人家“高峡出平湖”的美好憧憬,已然成为现实。
文公子却没有笑,他盯着朱由检看了一会儿,缓缓地道:“公子胸襟气魄之大,实乃不才平生所仅见。但恕不才直言,公子想法虽好,却根本难以实现。截断巫山之语,更是逆天而行。公子若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岂不是缘木求鱼、南辕北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