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以后,得到朱由检授意的顾炎武重新提审王至发等人,先是疾言厉色地道:“尔等欺君、行贿、偷逃田赋数额巨大,依律当斩!”
王至发等人一听就吓得体如筛糠,连连叩头求饶。顾炎武心中暗笑,却换了一副温和的表情道:“但本官方才思虑再三,觉得尔等尚有可恕之处。比如投献偷税之事,由于年代太过久远,很多具体数字现已无法查清,再说管庄太监也要承担一半责任;行贿嘛,依你所言,这几万两是捐给衙门的,也勉强说得过去。只有欺君一节,例无可恕,却要本官如何回旋?”
王至发等人见顾炎武有为自己开脱之意,自然拼命抓紧这根救命稻草,痛哭流涕地道:“但凭大人吩咐,只要能留下草民性命,草民愿倾尽家财,全家老小为大人做牛做马…”
“好了好了,人岂有做牲畜之理?”顾炎武嘲讽地笑道,“本官毕竟是初来乍到,你们几位是当地累世乡绅,熟悉风土人情,衙门办事少不得你们的支持。因此尽管你们罪责不轻,本官还是想救你们这一次。按理说欺君之罪绝不可赦,但若是真投献而不是假投献,那也就算不得欺君之罪了。你们挂在皇庄名下的田产…”
王至发等人也不傻,自然明白了顾炎武的意思。对于地主来说,土地可是他们的心头肉,几辈子巧取豪夺才积攒下来这么多,让他们把地交出来,那可比剜肉还疼。
但是看顾炎武的意思,如果还死攥着这些田产,自己的脑袋可就要搬家了,孰轻孰重,地主们还是分得清的。于是王至发赶紧道:“只要不杀草民等,草民等情愿将所有田产献给万岁爷以赎罪!”
其他三个地主也纷纷表态。顾炎武却轻轻摇头道:“按理说本该如此。但把田产全献出去,你们一家老小如何生存?这样吧,本官好人做到底,只要你们献上一半田产,再补缴这一半田产最近十年少缴的田赋,本官就在万岁面前舍命为你们求一次情。当今万岁乃宽仁圣君,也许就能赦了你们,也未可知。”
这时候王至发等人哪还敢讨价还价,反觉得顾炎武是真心为他们着想,无不感激得嚎啕大哭,并赌咒发愿,今后不论顾炎武要做什么事,他们一定全力支持。
顾炎武见目的达到,便命衙役释放王至发等人,并差人立即取来他们的地契,当场做了交割。这四人原本合计有田地三千顷,这一下子就被划走了一千五百顷。顾炎武还专拣离通惠河和官道近的地划,难民们的安置点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半刻之后,听完顾炎武的详细汇报,朱由检叹了口气道:“唉,让他们捡个便宜!这样吧,你把此事经过和处置方法写个奏折,马上递进内阁,朕要看看大臣们有什么反应。如果没有太大的反对意见,朕就以此为成例,派人彻查全国皇庄,清理投献问题。”
当天傍晚,顾炎武的奏章就递进了内阁,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到了第二天下午,内阁把一大摞奏章直接转了过来,朱由检粗粗一点,至少有七八十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