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慈母柔情的话,听在众人和皇帝等人耳中,不由都是深深赞许,只道张氏果真不愧是大家主母,宽厚良善,善待庶子女,堪称典范。
宁无双挑了挑眉头,却在心中冷笑,张氏果真是利嘴无双,此话听着慈母柔情,却时时点出她的谎言,就是皇上不追究她的欺君大罪,但在众人的心中,却也坐实了她口舌不诚的罪名,日后还有何人肯信她的话——一个连皇帝都敢欺骗的人,自然不怕欺骗别人了。
宁无双被说成信口雌黄也不恼,只微微一笑,低着脑袋柔声说道:“臣女一向顽劣,劳母亲费心,虽说学过几日的功夫,那也是花拳绣腿,况且母亲和大姐姐时常在臣女耳边说道,女儿家应该温良贤淑,万不能整日舞刀弄剑,故而臣女不曾用心。翻筋斗这样的事情实非闺阁女子所爱,臣女更是不爱,否则能博皇上和各位娘娘一笑,也算是大功德,臣女又怎么会不愿?”
张氏虽然舌绽莲花说得好听,但到底直指宁无双欺君之罪,而宁无双言辞恳切,有理有据,对嫡母恭敬有加,如此对比便显出刚刚张氏的言辞有多么的用心险恶,尤其是在座的各位小姐夫人,那是从落地就在内宅中浸淫的人精儿,自也有人听出张氏那看似慈爱实际上用心阴毒的话,对于宁无双这般的进退得宜,不由得多了几分赞赏,再有心思深的人,联想到张氏的扶正史以及她和淑妃的关心,心里跟明镜似得,十分不耻张氏如此行事。
淑妃娘娘仿佛十分为难一般,眉头轻蹙:“如此可如何是好?前几位小姐夫人都依照签文行事,本宫总不能因为你是本宫的亲戚,就饶过你吧!那让本宫如何对来道贺的小姐夫人们交代?”说来说去,就是不肯轻易饶过宁无双,非逼得她翻筋斗。
张氏闻言心中冷笑,任你如何巧舌如簧,淑妃娘娘手段高杆,布局精妙,小贱人今日也绝逃不掉。
“可是臣女的确不会!”
宁无双淡淡的说着,一阵夜风吹来,打在少女蓝色的一裙上,少女眉眼漆黑,秀发如墨,一张俏脸上微显羸弱,但周身上下所散发的冷静和果敢,却足以让任何人侧目。
淑妃娘娘轻轻的叹气一声,对着皇上娇娇的说道:“皇上,臣妾总不能强人所难啊,看来只能照着之前所说的惩罚了。”
南宫扬闻言,手中端着的酒杯一下子比捏碎了,看着淑妃的目光闪过一丝戾气,原来一开始的笑话提议就是用来对付无双的。
宁无双感觉到淑妃娘娘这话一出,龙舟中的温度又低了三分,就知道她嘴中所谓的惩罚绝非好事。
果真,皇帝轻轻笑了起来,满目怜惜宠爱:“今儿个是爱妃的庆贺晚宴,自然由爱妃做主。”
淑妃柔柔掩唇娇笑,柔柔的说道:“学狗爬,嗯,想必宁三小姐一定不会再说不会了!”
宁无双闻言,直视着端坐在高位的皇帝,这算是她第一次如此近的看他,说真话若非那一身明黄的龙袍,这位皇帝的相貌其实只能用普通端庄来形容,眼不大,狭长一条,半眯着,看起来仿佛是一只在打盹的猫儿,鼻梁不高,上面还有几点米粒大小的斑,身形很瘦,两鬓微微有些斑白,显出几分老态,按说他不过是比宁德海大上七八岁,可是却看起来却比他老上一辈。
或许国事操劳,但这份苍老,却还是让人有些心惊,更何况他给人的感觉太过普通寻常了,一个身在高位多年的帝王,掌管着世间至高的权利,可这么多年却还能保持这样普通的气质,是该说他天生庸碌不显眼,还是说他隐藏的功夫已经到了炉火纯青,返璞归真的境地?
宁无双知道,只看他这么多年将宣冥国管理的井井有条,就绝对不会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到底为何,就不言而喻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清明之君,却纵容一个宠妃如此羞辱她,那么他的意思,也就呼之欲出——他想她死!
宁无双心中苦涩一笑,她可以玩心计耍阴谋,那也是权力实力相差不是特别多的情况下,可心计阴谋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根本就是纸老虎,毫无用武之地。
“皇上恕罪,臣女刚刚洒湿了衣衫,不知道有此规矩,但不知者不罪,臣女不会翻筋斗,更不愿学狗爬!”声音悦耳,润及心脾,瑰姿艳逸的容颜如一朵清水白莲绽开,清华无双。
她的傲骨是绝不可以折断,哪怕面对的是帝王。
今日是她棋差一筹,落得如此下场,怨不得别人。
皇帝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缓缓地的看着宁无双,低低的问:“你想清楚了没有?”
“是!”宁无双淡淡一笑,毫无惧色,点头:“臣女想的很清楚!”
“好!”皇帝点头,突然剑眉一挑,冷然喝道:“来人,将这胆大妄为破坏晚宴的女子拉出去杖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