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九,黄道吉日。
这天早晨的阳光分外清朗,风和日丽,天际蔚然。
淮良侯府内,楼雪色用力推开窗,闭上眼深深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还没享受够,便被暖意连拖带拽拉回妆奁前。
“闭上眼!”
“嘴嘴嘴,嘟起来一些!”
“哎呀哎呀,你别动!腮粉都打歪了!”
暖意大呼小叫不停,陪着楼雪色熬了一整夜的小苏困得不行,蹲在木架上东倒西歪,在暖意最后一声怒吼中彻底倒下,翅膀蒙头呼呼大睡。
“珠子!喜服上的珠子少了一颗!碧月!水红!快来快来,帮小姐找珠子!时辰快到了!”
随着暖意呼声,一群下人呼啦啦钻进楼雪色卧房,翻天动地寻找一颗不起眼的小珠子。
而楼雪色,只有坐在妆奁上忐忑不安的份。
她要嫁人了。
不管怎么想,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像是一场漫长而充满紧张的梦境。
“你你你你你——你给我下来!还坐到桌子上去了,怎么不上房顶?!要嫁人了,就不能有点儿模样吗!”
到这天,暖意和楼雪色的身份颠倒,楼雪色只有垂头耷耳挨训斥的份儿,倒是暖意叉着腰指手画脚、呼来喝去,把一脸呆滞的楼雪色骂得晕头转向。
“暖意姐,时辰快到了,媒婆已经在外面等着,就等小姐上轿呢!”
“哎呀别找了别找了!赶紧伺候小姐出门上轿!”
暖意大吼一声,见楼雪色还呆愣站在一旁,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拉住楼雪色手腕就往外拖。
“再说一遍,坐轿子上不许说话,不许出声!下了轿子等姑爷背,不背你就不动。他背着你会直接进王府大门,到门口把你放下,你得一脚迈过火盆——是迈,一只脚迈过去,不是让你跳过去也不是让你飞过去,懂了吗?咱凤落城不兴披喜帕,这凤冠可沉着呢,你别乱动,敢摇头晃脑弄掉珠子,看我回来不唠叨死你!”
楼雪色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一脸惨笑:“现在就快被你唠叨死了。就这点规矩,三天里你跟我说了不下百遍,我耳朵——”
“要什么耳朵,扔了!今天是小姐你和姑爷大喜的日子,可长点儿心吧!”
一大早晨被暖意不停拎着耳朵训斥,楼雪色一身酸爽哑口无言,好不容易等到时辰准备上花轿,却又被一抹身影牵扯住心口。
算起来,这是楼雪色第二次“嫁人”了。
上一次,她悄无声息离开,没有人送行,没有人祝贺;而这次,除了仍在靖亲王府不肯回来的楼清兮外,淮良侯府上上下下都涌到门口,目送二小姐楼雪色出嫁。
人群之中,淮良侯的身影显得有些普通,不知何时开始,曾经顶天立地的脊背开始弯曲,像任何一个正在老去的父亲一样。
楼雪色收回脚步,终是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爹。”
淮良侯笑笑,有些生硬,眼眶微微泛红,缓缓挥了挥手:“上轿吧,别误了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