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是一个十分喜欢做陶艺的人。虽然他现在的窑炉里面烧得一般都是些碗盘子坛子水缸之类的一般民间常用的器皿,可是,从他看见那汽锅的图纸之后就一直双眼冒光的样子看来,丁小桥确定这个人是一个对于制陶是真心喜欢的。
他拿了一团细腻的红土就在拉坯台上开始拉坯,那小小的泥团,随着那拉坯台的转动,还有路安手指头不断用力,变渐渐的变成了一个锅沿向内微微扣的小锅,从外形上看,汽锅确实是这样的,可是,汽锅最难的不是外表,而是里面的柱子以及柱子上的气孔。
这就真的是一个考验人的时刻了。
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事情。路安实验了好几种方法都是完成了外面的锅在去做里面的柱子,可是,每次要不是柱子断掉,就是锅破了,想要做出来图纸上的汽锅简直是不可能的。
可是路安并不气馁,他不停的用不同的方法实验着,可是,过去了两个时辰都,路安做的锅也有几十个,却没有一个是成功的。
这个时候,江氏从厨房走到了棚子这边,冲着几人笑眯眯的说:“相公吃饭了。”
路安本来不想吃,可是抬头看着江氏那张圆圆的笑眯眯的脸,他似乎又改了主意,然后放下了手上的泥坯,就拉着丁小桥和丁修节去吃饭了,可是吃饭的时候路安明显是心不在焉的,他一直在想着那汽锅的做饭,可是,那东西实在是精巧,想要又要做成锅,又不破坏了那个柱子中间的腔体根本就不可能。
江氏一直话不多,只是笑呵呵的,不过这种笑总让人觉得她有些憨直的过分了,可是,丁小桥心里虽然有些疑问,但是碍着各种的规矩,也只能看了看,并不敢多开口询问的。
吃过了一顿简单的午饭,路安又去了那棚子的下面,继续开始拉坯,看那个劲头,今天要是不研究出来这个汽锅,一定是不不会罢休的。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丁小桥望着远处的金乌不断的西坠,心里也渐渐的沉了下去,看来,这个汽锅的法子是不成了。
棚子里的路安还在继续的努力着,坯子用了一个又一个,这一天的时间,丁小桥大致估计了一下,路安就坐在那里,做了二百多个锅,可是没有一个是图纸上的。
大概怕自己继续站在棚子里面给路安增加压力,丁修节也从棚子里面走了出来,坐在了丁小桥的身边,他问着:“闺女,想什么呢!”
“爹,我本来想将这个汽锅的法子弄好卖给赛百味的,这种东西那么新奇,除了严奶奶那里别的地方都没有人见过,一定能卖很多钱,可是,现在看来是不成了。”丁小桥晃动着两条小腿,看起来有些小小的忧愁。
丁修节望着丁小桥的侧脸,黄黄的瘦瘦的,只有那双眼睛又黑又大,好像是漆黑不见底的深潭,在这夕阳之下,仿佛洒满了金色的星光,格外的漂亮。“小桥,干嘛那么像挣钱啊?”
“我想要娘赶快好起来了,有了钱就可以给娘买最好的药。有了钱还可以送大哥二哥去念书了,你看大伯不过是考了个秀才,竟然……”丁小桥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丁修节也明白她要说什么了,不等丁修节开口,丁小桥又说:“有了钱,我们家可以买地了,爹也再也不用受奶的白眼,有了钱,姐姐也不用这样辛苦,我看奶给三姑老姑准备了好多嫁妆呢,以后姐姐也可以有很多嫁妆,那么那么姐就会……”丁小桥说到这里忽然就收住了嘴,她猛然间意识到自己好像说了太多不该说的东西,这些不应该是她一个快要满六岁的孩子说的。
于是,丁小桥,颇为心虚的转过头去,偷偷的看了丁修节一眼,希望他不要怀疑到自己。毕竟她这个身体里面的芯子早就不是丁修节的亲闺女了,这种事发生在现代都让人觉得恐怖,更不要说在古代了,一不小心要被人抓出去烧死的……
可是,等她看见了丁修节的眼睛的时候,发现那里没有一丝的怀疑,倒反盛满了满满的自责,丁修节就这么望着自己最小的闺女,心里酸的发疼。
这些年他的这些孩子到底都过得什么日子?他虽然零零碎碎的听了不少,也可以想象张氏会怎么做,可是这一切都不及刚才丁小桥说得一席话。这是一个还不满六岁的孩子啊!
他六岁的时候在做什么呢?就算再辛苦,他有姐姐护着,可是,他的孩子呢?竟然已经开始为这个家打算了,甚至,已经想得那么远了。说到底是他太无能了,竟然需要最小的闺女来操心这些事。
想到这里,丁修节的心里越发的酸涩起来,他伸出了手,揉了揉丁小桥那黄而稀疏的头发,将她紧紧的搂进自己的怀里,然后说:“想这些干啥,一切都有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