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军分会的伙房内,穿着一身黄布的军装的伙头兵们忙活着,像这种伙房虽说都是最不起眼的地方,可这几间伙房却也见证着各方间的彼此不信任,在这里伙夫中,有穿黄布军装的、有穿灰布军装的,也有穿茶布军装的,显然,这代表他们颇此不同的身份,黄布军装的可能是东北军,也可能是中央军,灰布军装的肯定是中央军,至于茶布军装,那肯定是东北军,他们都是奉长官的命令,在伙房内为大家伙准备伙食,之所以用自己人,嘴上说着是为了“加班方便,省得打扰人”,实际上,却是害怕别人在食物里做手脚。
表面上看似泾渭分明,可实际上,这些地位并不高的伙夫碰在一起,也不过就两三天的功夫,人也就成了熟人,毫无顾忌的说着道听途说的各路新闻、各种笑话。
“老梁头,你犯得着亲自动手嘛!”
吸着旱烟袋的老孙,这个贵州厨子,是军分会代理委员长长何长官家乡人,也是何长官的专厨,在伙房里,这就是地位,即便是前代理委员长的厨子在他面前都低上一头来。
“孙老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花绕绕……”
嘴上说着,老梁这个前代委员长的厨子,神色显得很是难堪。
“那帮混蛋玩意,越来越不像话,咱们把东北丢了,人家给咱长了脸,反过头来,还要整人家,王八羔子都干不出这么操蛋的事情……”
瞧着那还未出锅的的熊掌,那是前任代委员长留下的,这次老梁直接做了主,烧给了那位吃。
“咱东北爷们,别的不说,这点是非,又岂会不明白,俺这样的厨子,说话,没人当个事儿,顶多也就是当成放屁,可人家既然被咱扣在这,我姓梁的若是不做点好菜,都没脸见东北父老……”
“那咱可说好了,中午这顿饭是你的,晚上那顿可就是我的了……”
人越是底层,他们的恩怨越是分明,看待事物的方法越是简单,在这伙房里的这两“大厨”分配着“任务”的时候,在伙房内的一个帮伙,却是眼巴巴的盯着那蒸笼中的熊掌,不时的寻思着。
“大个,一会你把菜送过去,问一下,管先生,他晚上想吃什么,他想什么,咱就给他做什么,知道吗?”
“哎!”
角落里的帮伙一听,连忙应了下来,直到这时,他才算是长松一口气,似乎心里的一颗石头在这一会也落了下来。
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看着何应钦,管明棠却摇着头说道。
“就这么让竹筠拿五十万出来,这不是欺负人家一个弱女子吗?”
五十万——这是何应钦的建议,拿五十万给军分委,算是把这件事给了了,因为李竹筠是美和洋行的股东,自然的要负起一定的责任,所以需要赔偿军分会五十万,那些东北军的老将们,也大都同意了。
在何应钦看来,无论如何,他管明棠都不吃亏,毕竟,他已经到手了几百万,之所以确定是管明棠所为,原因非常简单,他管明棠是商人,所以,在看不惯一些事情的时候,他所选择的往往会是商人手段。
而这种商人手段,绝对是出自其手。
“哲勤,你为国家做这么多事情,有些奖励,原本就是应该的……”
沉吟着,何应钦缓声说道。
“那个……石景山铁厂自“二次北伐”为政府没收后,一直由北平军分会代管,既然你现在能把汉阳给办活了,我想,既然你有此能力,想来,石景山铁厂你的也办法,你看,这样……”
何应钦提出这个建议时,他看了一眼管明棠,由李竹筠出面退赔五十万,再由军分会出面把石景山铁厂低价“售予”管明棠,这也算是照顾双方的面子,谁都不吃亏,在何应钦看来,这或许眼下最好的办法了。
“那竹筠的通敌之罪……”
“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自然不可能再追究,所追究只是其股东之责,至于美和洋行诈骗,美和是美国洋行,美国与日本何干?”
最后何应钦看着管明棠颇为语重心长的说道。
“哲勤,现在,时局致此,有些事情,不适合去追究,也不能追究,有些事情,只能如此了!真的认真起来,就像那位的脑袋,没准,早都给摘下来了!”
尽管何应钦没有再说什么,可管明棠依然还是从他的话里听出话中的意思,他是让自己见好就收。
见好就收……这件事只是自己见好就收那么简单吗?
点点头,管明棠却后苦笑了笑,看着何应钦说道。
“何长官,我说,我与这件事无关,你相信我吗?”
“功亏一篑啊!”
在北平的茶馆内,刚刚得到消息王天木,在发出这么一声长叹时,脸上全是一副灰白之色,如果再有几个小时的话,管明棠就会死在军分会,死于食物投毒,到那时,所有的矛头都将直指东北军,直指张学良。
管明棠一死,政府必须要对国民有所交待,监察院那边,更会趁机行起倒张之浪,届时张学良除去灰溜溜的关进军事监狱,最终送上军事法庭,几乎不可能再有其它的选择,而他……王天木,不仅可以解决国家的心腹之患,同样也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于私又可独吞老虎机生意,于公可让中国少一自利军阀,而现在……
管明棠被放了出来,至于李竹筠,那个女人不过只是“头发长见识短”上了洋鬼子的当,认赔即可。这不是王天木所要的结果,尤其是管明棠竟然……
就在这时,还没等王天木从那长叹口恢复过来,却看到一个年青人出现在茶馆入口处,是他!
“曾澈!”
将头上的帽子摘在手中,曾澈直接朝着王天木走了过去,而王天木旁边的几个保镖一看到他,急忙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