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火车轰鸣着沿着津浦铁路向北疾驰着,在火车接近济南的时候,渐渐的慢了下来。
透过车窗看去,破败的村子一闪而过,路上全是拖家带口急匆匆逃反的人群,路边的庄稼荒了,地里满是乱草。风不时卷着黄土扫过,远处近处的景儿立时模糊起来。天上的黑云厚厚的,像是要下雨的模样。
随员到了李宗仁面前,小声说道:
“李长官,济南就要到了。”
而此时李宗仁正端坐着垂了眼皮想事儿,听了随员的话,掀开窗帘向外望去,果然千佛山已是近了,到济南了。
半个月前,当冯玉祥灰心丧气的返回南京,当面向委员长请罪之后,大本营重新划分了战区,山东划归第五战区,战区总司令长官是蒋介石,韩复渠是副司令,随后鉴于山东的形势,三天前,在第三集团军完全撤出黄河以北之后,蒋介石突然宣布解除自己第五战区司令的职务,却并没有任命副司令官韩复榘接任,却任命桂系将领李宗仁担任第五战区司令。
接任第五战区司令的李宗仁自然知道蒋介石为什么这样安排,主要是怕韩复榘保存实力,擅自调动部队,所以让李宗仁来指挥他。如果山东作战由韩复榘指挥,那么韩想怎么样都可以,甚至可以以司令官名义制定各种战术,合理合法的回避和日军决战。李宗仁来指挥,韩就必须服从李的命令,不然就是违抗军令了。
只不过李宗仁并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刚一上任,便得知韩复榘不战而退的情报以后,赶忙离开徐州先和韩复榘见面面谈。
随着前来接见的李树椿上了汽车,李宗仁便直接的往韩复榘的司令部驶去,透过车窗,只见街上老老少少连提带背,拖儿带女,脸上都带着惊慌神色,直往城外逃去,也见一些大兵,骂骂咧咧地提着枪,背着包袱从街上跑过。
瞧见济南的情况,李宗仁的副官嘟囔道。
“长官,看样子苗头有些不对呀。”
像是没有听到副官的话似的,李宗仁垂着脸皮,一张方脸看不出一丝儿表情,只是眉头的疙瘩越拧越大。
其实,李宗仁的心也在汤锅里煮着。现在寺内调动第二军配以大量机械化以及重炮部队进攻山东,山东看样子显然已是顶不住了,他这次来济南,就是劝说韩复榘坚守,可到了济南,一见街上这般情景,李宗仁的心便沉了下去。
进了韩复榘的司令部,李宗仁抬头便见架子上挂了几个信筒子,而韩复榘则站在办公室内,对于韩复榘大名,李宗仁早已久闻,知道他是一个颇有能力的老粗,更很多人风传他见利忘义,有奶就是娘。没想到在见到韩复榘以后,韩复榘的外表却完全不是一个老粗的样子。韩面目清秀,皮肤很白,一身整洁的军服,颇有一些书生的样子,李宗仁不觉对他有了一些好感。
“李长官,实在是抱歉的很,这鬼子就在黄河那边呆着,实在是军务紧急,所以才没去接站!”
虽说韩复榘脸上带着笑,可心里头却是憋着火,原本好不容易挤兑走了冯先生,委员长自任第五战区司令,那这第五战区还不是自己这个副司令说的算,可谁曾想,没过几天,李宗仁成了司令,自从得了这个任命,韩复榘便十二分的不高兴,满以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的位子对他来说是手拿把攥的事儿,没想到却落到了李宗仁的手里,因此把嘴撇到腮帮子上,暗暗埋怨老蒋信不过他。得了李宗仁来济南的消息,韩复榘也带出些怠慢来,派李树春到车站去接了,自个儿在司令部里等着。
“这是日本飞机扔下来的,说软的说硬的都是叫我投降。眼下鬼子在黄河那边跟我耗着,就是想让我缴了枪当汉奸呢。真他娘瞎了眼!”
韩复榘的话让李宗仁笑说道。
“日本人什么法子都使得出来呀。”
“这个我韩复榘明白得很,可我第三集团军不能白送到日本人嘴里当点心!”
“向方老弟可是第五战区副总司令长官,此时当……”
李宗仁说着伸出手指点了点桌子,试图把自己的来意挑明。
“这个李长官不说我也知道。”
见李宗仁欲挑明来意,韩复榘连忙打断了李宗仁的话,然后嚷了起来。
“第三集团军跟小日本真刀真枪较量过的,咱韩复榘也抡了大刀亲自跟小日本交过手的。”
韩复榘的话让李宗仁吐了一口气,把下面的话压了下去,只是迎和着他说道。
“那就好,还望韩副总司令好自为之。影响了大局,这个责任你我谁都承担不起。”
“我心中有数,李长官。”
冷言冷语的应着,韩复榘全没有一丝抗战的意思,面对李宗仁要求他积极组织黄河防御的时候,只是一再坚决表示绝对不能跟日军硬拼,拼了山东军肯定会完蛋,山东也保不住。面对韩复榘的直白,李宗仁赶忙劝导着他,让韩复榘一定要坚守现有阵地,不能再撤退。甚至还表示,之前韩复榘放弃黄河以北的事情他和委员长都绝不会追究,以此来安韩复榘的心,面对李宗仁的劝说,韩复榘这边就跟没听到一样,只是一味强调不能死守的理由。在这种情况下,连李宗仁也没有了办法,两人见面不过才一个钟头,便带着一肚皮气回了徐州。
在李宗仁离开司令部后,韩复榘回到省府办公室,对李树椿和张绍堂说。
“李德邻把咱当成了傻子,想诳咱爷们跳油锅呢。”
接着又把李宗仁要他出击黄河,坚守山东,情况不好时进沂蒙山打游击的事儿略略说了一遍。听主席这么一说,张绍堂的脸色瞬间急变。
“主席,咱们可不能听李德邻的,不能跟日本人硬碰。”
点着头,韩复榘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