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30年7月7日上午,颐和园,一辆“金龙”无轨电车停于距离大门有十数米站台处,自北平光复以来,“北方汽车”制造的无轨电车已经取代有着“铛铛车”别称的有轨电车,而成为北平市内的主要公共交通工具,毕竟相比于使用内燃机的公交车,电车使用的电力是由华北储量极为丰富的煤炭提供,而不像石油一般,更多依赖进口。
在电车的自动车门打开后,便有两位学生模样的青年跳下电车,他们冲着车上的同学或者朋友挥了挥手,说了声。
“下午见!”
两人便直奔票房,去打门票了。
这两个青年人从颐和园正门,也就是从东宫门进入园内,又从仁寿殿绕到高耸着戏楼的德和园,路过临湖的宜芙馆、玉润堂、乐寿堂等处,从邀月门踏上长廊。
盛夏时分颐和园的湖光山色,正是全年最秀丽宜人的时节,加之正值暑假,这园内的游人如织一般,而在园内又有不少有钱的达官贵人,寓居这里避暑消夏,而更多的却是有闲的红男绿女,逍遥此处谈情说爱。
不过他们看起来倒是不像是有钱的人,也不像是有闲的人。他们倒是与普通的游客并没有什么区别,在长廊上漫步,时而停步观赏枋梁上的油饰彩画,时而向昆明湖上的旖旎风光投去一瞥。他们走得很慢,全是一副悠闲神气之状,而脖间挂着相机的青年,则时而拿相机拍着长廊中的彩画。
长廊东起邀月门,西至石丈亭,全长一里半,共分二百七十三间,中间有留佳、寄澜、秋水、清遥四座八角重檐的亭子。东段有一道短廊伸向湖岸,衔接着对鸥舫,西段有一道短廊伸向湖岸,衔接着鱼藻轩。鱼藻轩北面又有一段短廊,连接着八面三层的山色湖光共一楼。长廊两侧古柏夹道,花木繁荫,北依万寿山,南临昆明湖,蜿蜒曲折,穿花透树;在长廊的每根枋梁上,画工们用他们那支生花妙笔,绘制了一幅幅令人赏心悦目的彩画,有西湖风景,有山水人物,有花卉翎毛,共计一万四千多幅,将长廊装饰成五彩缤纷的画廊,真像一道九天落地的彩虹。
终于这两位大学生走到长廊西端的石丈亭,他们没有在石舫停步,从清遥亭向北,穿过听鹂馆外茂密的翠竹,踱过劳桥,沿迎旭楼下的幽静石路,来到湖滨船坞。
在售票亭买了船票,他们走出栅栏门,沿石阶下到水边,跳上一叶扁舟,起了错,轻打双桨,小船便向绿波荡漾的昆明湖划去,全如一般的游客一般。
“林坊青,来拍张照片,这可是乐凯的彩色胶片,一盒在五角钱!若不是来游这皇家园林,我可真舍不得!”
身穿淡青色衬衫的,王辉祖笑着说道,因为放署假的关系,他才会从北方高等专科学校来到北平,来找中学时的同学一同游玩。
“哎,你倒是自在,我今晚就要登车去山东支教,心情拳拳,可没有游山玩水的兴致。”
支教,这是文科大学生的职责,每年暑假的时候,他们都要去农村支教,向农村的学生传授知识,从而帮助他们更好的学习,在过去的几年间,华北的大学生早已经习惯了这种“半强迫”式的“志愿活动”。
“哎,坊青,那你回头可要给我介绍一个向导啊!”
笑眯着眼睛,王辉祖笑着说道。
“我可是难得的一个月的长假,下个月就要返校了。”
“返校?怎么?要参加什么项目吗?”
“回校参加军训,我学的是土木工程,这和国防科目有关系,所以,要接受军训,没准的话,将来要上战场的!”
“上战场,上内战的战场吗?”
林坊青似嘲弄的一笑,换来的却是王辉祖的一阵沉默,此时这昆明湖上碧波如镜,一艘艘小游船上,不时的传出青年男女的欢笑声,这里确实是一处谈情说爱的好去处。
他们这只小船,桨声咿呀,像一片飘萍,驶出港汊,进入了三千亩昆明湖的南湖。抬头仰望,只见从北岸一座瑰丽的牌坊起,经排云门、排云殿、德晖殿层层上升,好像平步青云,直达万寿山最高的突出点佛香阁。七月的阳光下,佛香阁金碧辉煌,雄壮而富丽,四外古本参天,天上朵朵白云。
掩映在绿柳垂杨中的西堤,自南向北六座桥,而玉带桥则是六桥之冠,桥身用汉白玉和青石砌成,洁白的桥栏望柱上,雕刻着千姿百态向云中飞翔的仙鹤;弧形高拱,形若玉带,半圆的桥洞与水中的倒影,构成一轮透明的圆月,四周桥栏望柱的倒影参差水中,在轻泛涟漪的碧波中浮动荡漾,风景奇丽动人。
小船穿过玉带桥北上,是一片湖中之湖的水泊,一只只红蜻蜒,落脚在枝枝绿荷上。小船轻轻、擦着荷叶划行,看看将到自风桥,突然从远远的天边响起了沉闷的隆隆声,蜻蜒惊飞而起。
放下手中的手中的相机,王辉祖自言自语地说了声。
“打雷?难不成要下雨了?”
“你睁大眼睛看!”
林坊青的语气中显然带着一些不快。
话音未落,两架航空队的战斗机带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令人毛骨惊然的呼啸声,从他们头上低飞掠过,甚至都可以看到机舱里的驾驶员,两架飞机似乎是在底空进行缠斗,飞机先后飞过时带起一股强风,只吹得湖上荷叶和岸边杨柳随风摇曳着。
这时高速掠过的飞机远去去,还在湖面上留下久久不能消失的回声。
“真是的!”
忿忿地扣着船舷,林坊青用不满的口气说道。
“那些航空队的人,难道就不知道,这样低飞有扰民之嫌吗?他们就这样在头顶上炫耀,有本事和日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