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击,从清晨,直至中午,都没有一丝停止的念头,在掩体中,又有几十名的士兵从外面跳了进来和川口缩在了一起。川口被这些新来的人无情地推来踹去,每个人都在用吃奶的气力挤到战壕的最深处。无论谁在最上面都必死无疑。周围的大地上布满了数以万计的新弹坑。活下来的日本兵纷纷逃到这些弹坑里,但随后新的一轮炮击又将一些已经躲入弹坑的士兵炸死了。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飞机引擎的声音,地面上幸存下来的日本兵向着天空中的中国轰炸机看去,在看到十几架战斗机出动拦截的时候,地面上顿时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可那欢呼却随着战斗机被中国人的战机不断打下而停止了。
此时,炮击仍然在继续着,在川口身边的战壕中躺着十几具士兵的尸体,每一具尸体都已经无法辨认了。战壕的左边已经完全坍塌了,半截的军靴露在土堆外面,另外一个士兵的半截身体。
终于,在临近下午的时候,炮击似乎停止了,川口的脸上流着血,在他的指挥下战士们把机枪重新架好。川口眼前原本广袤的草原已经早已面目全非,到处都布满了巨大的弹坑和掀起的土堆。无论看到哪里,到处都是升起的烟雾和火苗,还有一动不动的尸体。
“该死的支那人!他们的炮弹就像打不完一样!”
就在川口的话声落下的时候,这时中国人的大炮又打响了,不过这次他们的目标是正在撤退中的第十师团的战车联队,至少一半的战车被摧毁了。
此时中国人的炮击又从西至东的顺序开始了,炮弹再一次越过他们的头顶。川口和身边目瞪口呆的士兵现在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了,就像在大病之后勉强爬起的人一样,完全失去了自己的力量和意识。他们都无力说话了,在几个小时连续的疯狂炮击下,几乎所有人都失去了描述这一切的能力和意志。
在这种茫然之中,川口和身边的战友们只好趴在战壕的地上——不知所措的看着前方。他们中不时有人探头向西面的平原望去,以等待着中国人随时的进攻。这会他们就像一群失魂落魄的孤魂野鬼,忘掉了自己活着是为什么,也忘掉了除了愤恨,还有什么其他人类正常的情感,更忘掉了土地除了埋葬死人,还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他们们已经成了一群疯子。川口们的动作和活动都不再受自己掌控,手脚在连续几个小时躲避炮击的相互拥挤中已经变得麻木了,每一个人都挤着活人或是死人,军曹命令他们要保持好站位,但每次中国人开始一轮新的炮击,他们都会再一次扑向战壕底部,以躲避中办公的炮击。
黑夜慢慢降临了,中国人再次开始了那几乎能让所有人崩溃的炮击,重炮炮弹再次撕碎大地。
作为大队长的小林川,这会已经全不见过去的镇定,甚至因为神经过于紧张而已经陷入了某种呆滞状态,他身边的副大队长也好不到哪去,他的手不住的颤抖着,甚至还有一名军曹呕吐起来。
“再这样下去,不需要支那军进攻,我们就会被全炸死!”
小林默默的在心底嘀咕着,他没有想到战争可以这样进行,尽管,他曾经历过邯彰军在华北的炮击,但相比于那时的炮击,现在华北军的炮击却几十倍于过去,这完全不是人类的躯体所能阻挡的。
就这样,数十万发的炮弹不停地向他们的阵地上落下来,在掩体内的川口感到自己快要休克了,头脑里完全一片空白,竟然忘记了现在的处境而从战壕里站了起来,向天空尽情地喊出各样的诅咒和脏话。
其他所有人也和他一样处于完全崩溃的边缘,他们现在不过是一群活死人而已。川口心中的愤怒像野火一样燃烧着,终于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这种愤怒而耗尽了,头开始晕眩起来,终于倒在了战壕的边上。
“呕……”
川口大张着嘴,嘴里面满是泥,开始呕吐起来,只到把胃里的所有东西都吐出来才能停下来。在吐空了胃之后,川口趔趔趄趄地走在自己的呕吐物上面,伸出颤抖的双手试图抓住战壕壁上的固定木桩让自己站住。
这时一道白色的亮光仿佛是某个噩梦里的陪衬,撕去了笼罩在他们周围的黑暗,刺眼的白光暂时让川口清醒了一些。川口慢慢地抬起眼睛,目光随着战壕上方中国人的照明弹一直缓缓落到地面。
在这一刹那,忽然觉得川口好像回到了家里,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那颗照明弹仿佛就像是一颗坠落的流星。
就这样呆呆站了很长一段时间,尽管这时苏军的炮弹一刻不停地落在川口们周围。战壕里一些人已经保持站立的姿势很长时间了,以至他们竟然站着睁着眼睡着了。
终于,到了午夜时候,中国人的炮击结束了。周围的一切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然而,战壕里却没有一个人动一下,在经历了一天的炮击之中,每一个人都变得十分虚弱,甚至连动一动手脚都已经是一件不可能的事了。
而作为老兵的川口还是提醒着身边的战友。
“别睡着了,中国人肯定会挑这个时候进攻。”
在他的话声落下的时候,炮击,再一次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