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荀鹤第一个响应,道:“如此最好!后学先来露丑。”随即吟道:
山雨溪风卷钓丝,瓦瓯篷底独斟时。
醉来睡著无人唤,流下前滩也不知。
接下来郑谷吟道:
白头波上白头翁,家逐船移浦浦风。
一尺鲈鱼新钓得,儿孙吹火荻花中。
然后是王驾:
鹅湖山下稻梁肥,豚栅鸡栖半掩扉。
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
韩渥此时也来了兴致,高声饮道:
闻说经旬不启关,药窗谁伴醉开颜。
夜来雪压前村竹,剩看溪南几尺山。
朱温自打司空图介绍过韩渥后,他就一直在暗暗观察韩渥,因此,当韩渥刚刚吟罢,他便抢先拍手叫好,赞道:“致光先生,果是大才!”
韩渥奇道:“朱公怎知在下贱字?”
朱温道:“先生大才,名闻天下,朱温虽为武人却也仰慕得很,早就拜读过先生的《香奁集》了。”
韩渥反问道:“朱将军威名远播,竟然还知道拙著?”
朱温道:“是啊!朱某虽然识字不多,但也能依稀记得一两首。”说罢,竟吟诵了一首《香奁集》中的诗:
昨夜三更雨,临明一阵寒。
蔷薇花在否?侧卧卷帘看。
此前,朱温为拜访司空图、韩渥、罗隐、韦庄等人,特意让张兰舒教了几首这些人的诗作,今日果然派上了用场。韩渥这首诗,确为他的得意之作。刚才朱温高唱《大风歌》时,韩渥就明白了朱温来此野谷的目的,心中自然知道朱温背诵他的诗作的用意。不过,由此他反而对朱温的为人有些不耻了。朱温诵罢,他依然不动声色地说道:“难得朱公如此,在下心存感激。不过,自从黄巢乱后,我已决计不再为缠绵之作了,一直冀望能有机会报效朝廷!”
朱温碰了个软钉子,心中甚为窝火。正在这时,清幽的笛声响起,原来是王敬遨正在执笛吹奏。一时间,月夜之下,林泉之中,清音徐徐,悠悠扬扬。一曲奏罢,司空图朗声笑道:“今日之会,真可谓是:四座宾朋兵乱后,一川风月笛声中!”
诸人诗酒唱和,一直到夜半,方才曲终席散。
宴席散后,茶余之间,朱温试着与众贤交谈,暗送款曲。未曾想,竟无一人愿意出山跟随,唯有杜荀鹤稍稍有意,但也说要等他应举中第之后,再作考虑。朱温既失望,又嫉恨。次日一早,他去拜访司空图,司空图倒也热情相待,但当他提出请其出山相助时,司空图却说要回归朝堂,委婉地谢绝了他,并赠诗一首:
昨日流莺今日蝉,起来又是艳阳天。
六龙飞辔长相窘,更忍乘危自着鞭。
朱温三人此行,竟是一无所获,只得怏怏拜辞。
李克用与王重荣、朱温分手后,率大军取东路先达雁门。李国昌父子相见,自然是感慨良多,想想几年来的窝闷,今日才算一扫而尽,终于扬眉吐气了,李国昌不禁老泪纵横。次日,父子便依照朝廷旨意,各自赴镇任职——李国昌前往代州,李克用前往太原。
河东节度使郑从谠早就接到了圣旨,故而,李克用一到太原,郑从谠便很快和他办完了交接,离开太原,赶赴成都行在去了。李克用此时节度河东,地广人众,粮财充裕,更兼强将满营,兵马近十万之众,不禁志得意满,踌躇满志。不料,天有不测风云,沙陀军在太原尚未完全安定下来,代州突有噩耗传来——李国昌竟得暴病身亡了!李克用兄弟自是悲痛不已,连忙赶赴代州,办理李国昌后事。
李国昌丧事未完,太原突然就来人禀报,说是潞州监军祁审诲差遣武乡镇使安居受到太原,说有紧急军情要求见李克用。李克用闻听事情重大,只得令李克宁留守代州,暂理代北事宜,他则与刘代云、李克修连夜赶回了太原,并紧急召见安居受。
安居受呈上祁审诲的蜡丸密书,书内言语不多,大意是说:昭义节度使孟方立认为潞州地势险要,人情凶悍,过去常有节度使被逐之事,担心自己也不能立足,而他自己又是邢州人,于是就把昭义军的治所迁到了邢州,但他又担心潞州会借机生事,便想逐步削弱潞州军势,故而,近来他又下令众将家属、潞州富户必须全部迁往邢、洺、磁三州。这样强逼着潞州人离开自己世代居住的故土,潞州人自然不乐意了!眼下,潞州已是人心纷乱,随时会有不测之事发生,故请李克用速速发兵,恢复潞州军府。
李克用知道此事太过重大,忙召李克修、盖寓等人商议。
已被朝廷封为秦国夫人的刘代云说道:“潞州南有河阳、洛阳、西有河中、东接魏州,实乃我河东之屏障,可谓地险位重,是历来兵家必争的要地。眼下,既有如此良机,天与不取,还等什么呢?”
众将领几乎是异口同声,皆竭力主张出兵,夺占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