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月二十日,得襄王伪诏及朱玫文字,云:“田令孜胁迁銮驾,播越梁、洋,行至半涂,六军变扰,遂至苍黄而晏驾,不知弑逆者何人。永念丕基不可无主,昨四镇藩后推朕篡承,已于正殿受册毕,改元大赦”者。李韫出自赘疣,名污藩邸,智昏菽麦,识昧机权。李昌符掳之以塞辞,朱玫卖之以为利。吕不韦之奇货,可见奸邪;萧士诚之土囊,期于匪夕。近者,当道径差健步,奉表起居,行朝现住巴、梁,宿卫比无骚动。而朱玫胁其孤暧,自号台衡,敢首乱阶,明言晏驾,荧惑藩镇,凌弱庙朝。当道已发蕃、汉三万兵进讨凶逆,当共立大功。
檄文一出,天下诸藩镇皆如梦方醒,一时群情汹汹。山南之人原以为李克用乃朱枚一党,故而一直忧惧万分,一见此檄文,人心登时大定。不久,李茂贞、杨晟合兵大败王行瑜于大唐峰;杨守亮先败王行瑜于兴州,再败王行瑜于凤州。捷报报至兴元,僖宗心中大安,便想令诸军先合击王行瑜,然后再围攻京师。
孔纬道:“臣有一计,可免京师再受涂炭。”
“爱卿有何妙计?”
“劝降王行瑜,使其返回京师,突袭朱枚!”
“如此当然是好,只是王行瑜愿降吗?”
“臣愿前往一试。”
“那就劳烦爱卿了。”
王行瑜正为三度兵败而烦恼,突报有人造访,便延请入内。
王行瑜并不认识孔纬,一见面就问道:“阁下是……?”
孔纬一抱拳:“某乃新授兵部侍郎孔纬,特为救足下而来。”
王行瑜微微冷笑,说道:“阁下乃堂堂朝廷重臣,效仿春秋说客已是大**份,又以千古滥调起句,岂不怕贻笑后人吗?”
“足下是笑我危言耸听了,”孔纬笑道,“且请稍安,待我陈述利害:朱枚先是逼驾,继又擅立襄王。初时,各藩镇尚相信朱枚谎言,以为圣上驾崩。如今,先有圣上宣诏,后有河东、河中檄文,天下诸侯已明真相,皆羞愤于被朱枚愚弄,已纷纷起兵迎驾。现今,太原李克用、河东王重荣、金商杨守亮十余万精兵已进入京畿,破朱枚只在眼下了。朱枚一灭,襄王必然被黜,足下助虐逼驾在前,作伥助逆擅立在后,而今又对抗勤王大军,这谋逆大罪实难赦免!将军而立之年,竟遭灭族大罪,孔某实觉不值!”
王行瑜知道孔纬所言不虚,只觉得浑身冷汗直冒,忙离坐施礼,谢罪道:“孔公金玉良言,请海涵在下失礼,不知孔公可能救我?”
孔纬道:“为今之计,将军只有将功赎罪,率军退回京师,趁朱枚不备斩之,方可转祸为福。”
王行瑜有些顾虑,犹疑道:“朱枚与在下有知遇之恩,再说圣上……”
孔纬见状,连忙取出了僖宗密诏。密诏上明令王行瑜擒斩朱枚,事成之日,即拜其为静难节度使。孔纬又道:“凡事有大义小惠之分,望将军为朝廷分忧,为京城百姓着想,定辅三阙,以成大义!”
王行瑜心意遂决,当即答应了孔纬。
孔纬一走,王行瑜即召集心腹,商议道:“我军连战连败,若无功而返,定是死罪;不如斩朱枚,定京城,迎圣驾,取邠宁节钺!”众将佐皆无异议。
于是,王行瑜就从凤州连夜率军回到了长安。朱枚闻听大怒,亲至军营责问王行瑜:“你不遵号令,擅自回京,难道是想造反吗?”
王行瑜道:“我不造反,只想杀造反者!”众心腹闻言,一拥而上,当场就把朱枚乱刀杀死了,然后又将其首级割下,遣人送往兴元。接着,王行瑜又令心腹部将大肆收掠,斩杀朱枚党羽数百人。一时间,诸军大乱,王行瑜无力约束部众,京城再遭焚掠,长安百姓又被荼毒,大街小巷,随处都可见到无衣冻死的士民。
裴澈、郑昌图趁乱率朝官二百余人,拥着襄王李韫逃离了京城。郑昌图问裴澈应往何处,裴澈道,“不如前往淮南,高骈兵马众多,可以安身。”
郑昌图道:“高骈反复无常,他见我等失势,是绝不会相容的。何况路途遥远,一路上必定凶险重重。郑某素与王重荣有旧,不如奔赴河中。”
裴澈道:“既是如此,也要先遣使者知会王重荣,待其有意,再动身未迟。”
郑昌图依言,先遣使者前往河中。使者到达河中后,王重荣听罢来意,满口承诺说愿意迎奉新天子。然而,郑昌图万没想到,李韫一行一到河中,王重荣连面都不见,就在城门口把李韫给斩杀了,随后即将裴澈、郑昌图等人全都囚禁了起来,其他二百多位随行朝官则是一个不留,统统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