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东游(1 / 2)

唐朝下的蛋 王澄明 1607 字 2022-11-23

罗隐、韦庄、杜荀鹤三人离开成都后,取道渝州,乘舟沿江而下。一路上,赏景吟诗,谈赋唱和,倒也怡然相得。行至江陵,三人弃舟登岸,四处游览山水名胜。荆南节度使郭禹久闻三人贤名,一听说三人来到了江陵,连忙令掌书记郑准、巡官李珽前往三人寓居的旅店,延请他们入府相见。

李珽是不久前才入郭禹幕府的。李珽出身于敦煌望族,僖宗播迁之时,正逢其父李榖病逝,他只得与其弟李琪冒着寒雪扶柩回其故乡敦煌。丁忧期间,李珽更是哀痛过甚,差一点就病死在敦煌的茅庐之中,因而为时人所敬叹。僖宗在凤翔闻其孝名,曾经召其为御史,李珽因为病重,没能应召。病愈之后,兄弟二人才离家东行,准备去洛阳投靠族亲李谿。行至长安,正遇见郭禹使者,说是特意来聘请李珽前往江陵的。李珽久闻郭禹之名,此人占据荆州之初,因巨盗肆虐,境内只有一十七户人家,他励精图治,招抚流散,通商训农,短短两年即使得境内大治,百姓已增至数万户,因而贤名远播,与华州之韩建并称“南郭北韩”。当此乱世之下,能有如此心系百姓之人,李珽自是十分仰慕,于是,他带着刚满十五岁的李琪一起来到了江陵,郭禹遂以李珽为节度巡官。

罗隐三人也知道郭禹之名,听罢郑、李二人来意,欣然应邀入府。郭禹大为高兴,亲自设宴款待。三人见郭禹虽是武将出身,但性格却很温和,丝毫不显倨傲,说话也较为斯文,因此,言语甚是投机。酒酣之机,郭禹对三人透露道:“郭某原本并不姓郭。”三人甚是奇怪,罗隐道:“这其中定有些缘故了,不知令公可否给我等讲述一下。”郭禹稍一沉吟,便讲述了自己的一段经历。

郭禹本姓成,名汭,淮西人,年轻时自恃勇猛,好打抱不平,一次酒醉后失手杀了一个当地恶少,遂为仇家所追杀,无奈之下只好改姓名为郭禹,先是落发为僧,后来又应征进入高骈军中,渐升为淮南将张瑰的牙将。再后来,张瑰为躲避吕用之的迫害,领本部兵逃出了扬州,占据了荆南,自称刺史。

张瑰为人心胸狭隘,心忌成汭勇猛,多次欲加害成汭。成汭无奈,只得逃进了秭归山中。

成汭道:“不瞒诸位,当时,我差一点就死在了山里。有一天夜晚,我被一条巨蟒给缠上了,越缠越紧,眼看着就要丧命了,我便挣扎着祈祷上天,说道:‘成汭如若此生庸碌,就这样死了也就算了!如若能有一番作为,恳请上苍相救。’奇怪的是,我说完此话后,巨蟒竟然真的放开我离去了!自此之后,我心中就有了成就一番功业的念头。”

逃出秭归山后,成汭就召集了一千多兵绿林和流亡散勇,乘虚袭占了归州。接着又沿江而下,攻占了江陵,将张瑰擒杀,遂自称荆南留后。因成汭治州有方,朝廷一再予以封赏,终于被正式授为荆南节度使、检校太尉。

罗隐听罢,叹道:“没想到成公竟有如此曲折经历!荆南百姓能有成公为主,也算有幸了。”

成汭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能这么说,荆南周遭强敌环伺,北有秦宗权大将赵德迁盘踞襄州,东有鄂州节度使杜洪,南有朗州节度使雷满,因而,经常是刀兵四起,战火不断。尤其是这雷满,更是屡屡侵扰,令人防不胜防。”

韦庄问道:“这雷满是何许人也?”

郑准接道:“嗨,这雷满简直难称人类!”

杜荀鹤笑道:“没想到,谦谦如郑先生,也会粗语骂人。”

李珽道:“这也不能怪郑书记,雷满行事确非人类。”接着,便说起雷满的所作所为来。

雷满原为武陵洞蛮,不但长相粗陋,而且为人凶悍狡勇。广明年间,湖南大饥,雷满趁机聚集了数千蛮人,在大泽之中狩猎为生,雷满自称军帅,其众则号称“土围军”。没过多久,他便投靠了高骈,高骈移任淮南时,雷满也率众跟从,但行至扬州后,他又擅自逃回,并袭占了朗州。自此,大江两岸经常受其暴掠,遂成一方巨患。朝廷姑望息兵,只好以其部众为武贞军,授雷满为朗州节度使。不料,雷满不但未加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经常四出侵掠,尤其荆南,更是深受其苦。

雷满在使衙的庭院之中,挖了一个又大又深的水潭,在水潭之上建了一座大亭子。一有朝廷或诸侯使者到来,雷满必在亭内设宴,并对使者说:“这下面是水府,里边有蛟龙,长得甚是奇怪,姿态百变,别人进去,休想活着出来,只有雷某能在其中畅游。”酒酣之际,他便把桌上的酒具宝器,乱扔于水潭之中,然后就脱得一丝不挂,露出满身花花绿绿的刺青,跳入潭水之中,潜入水底,将酒具宝器一一捞起,又叫又嚷,愁态百出,直到把酒具、宝器全部捞出,方才穿衣入座。

罗隐、韦庄、杜荀鹤只听得张口愕然。

宴席过后,罗隐劝成汭道:“成公已贵为一方诸侯,何不上表朝廷,复还本来姓名。难道,成公此时还惧怕少时仇人吗?”

成汭道:“我也久有此意!”

郑准道:“既然如此,我现在就起草表章。”

笔墨奉上后,郑准想也不想,挥笔而就。罗隐三人捧表览阅,只见其上字字珠玑,文采莹然,不禁念出声来:

……臣门非冠盖,家本军戎。亲朋之内,盱睢为人报怨;昆弟之间,点染无处求生。背故国以狐疑,望邻封而鼠窜。名非霸越,乘舟难效于陶朱;志切投秦,出境遂称于张禄……。成为本姓,郭乃冒称,本避犯禁之辜,敢归司寇;别族受封之典,诚愧诸侯。伏乞圣慈,许归本姓。

三人连称“绝妙”!

之后几天,成汭多次挽留罗隐三人,欲邀他们入江陵幕府,但三人各有心事,又见他幕府中有李珽、郑准这样的人物,故而,一再婉言谢绝。成汭大为失望,三人也没在意。不想,就在三人将要离开江陵的头一天晚上,李珽突然来到了他们寓居的驿馆,神色甚是慌张,一见面就说道:“你们赶快走,成公要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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