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筠道:“韩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圣上不如离开华州,再寻藩镇,臣当率殿后四军拼死护卫,谅韩建还不至于公然谋反!”
昭宗道:“罢了,罢了,天下之大,又有哪一座藩镇就一定能好过韩建呢!”
李筠苦苦相求,但昭宗却始终不从,就这样,李筠眼看着殿后四军就被解散了。
殿后四军一散,李筠的大难也就到了。韩建又联络诸大臣连表上奏,说李筠抗旨,其心叵测,当以律问斩。昭宗以李筠石门护驾功在第一为由,恳求韩建饶其活命,但韩建却死活不依,硬是将李筠斩首在了大云桥。
李筠临死,声泪俱下,望着行在方向呜咽道:“微臣再也不能护卫圣上了,万望圣上保重啊!”
围观之人尽皆动容,许多人泣不成声。
至此,天子亲军已悉数解散,韩建仍不罢手,奏道:“玄宗末年,永王李麟暂出江南,竟谋不轨,代宗时吐蕃入寇,光启中朱枚乱京,都是由于擅立宗族支系而造成的祸乱。请陛下以前车为鉴,将在外任事的诸王,全部召回。”不久又奏道:“近见行宫常有方士出入禁廷,迷惑圣听,请陛下禁止这些江湖骗子入宫。”昭宗此时但求安宁,对其所奏皆一一允准。
不久,覃王李嗣周、延王李戒丕、丹王李允尽皆奉诏相继来到华州。韩建见诸王全至,又奏道:“自陛下即位以来,与近京各藩镇关系一直不睦,其原因就是由于诸王典兵,凶徒喜欢祸乱,致使銮舆不得安宁。前些时候微臣已奏请罢诸王兵权,实在是担心陛下会有不测之变。现今,诸王对此事耿耿于怀,听说延王、覃王等整日密谋,欲起事造反,另立新君。请陛下早作圣断,铲除于未乱之前,如此,才是社稷之福。”
昭宗回书给韩建道:“爱卿过虑了,尚不至于如此吧?”
韩建等了几天,知道昭宗不会对诸王下手,便一不做,二不休,买通了时为枢密使的刘季述,矫诏发兵包围了十六宅,密令张行思相机行事。
诸王乃皇族宗亲,有的是昭宗的皇弟,有的是昭宗的皇侄,大多年纪尚小,延王、覃王虽长,也还不到二十岁,年幼的才只有六七岁。张行思率军进入十六宅时,诸王毫无防备,年长的大多在读书学习,年幼的犹在嬉戏玩乐,一见到这些如狼似虎的兵士,顿时就乱成了一团,各自四处奔逃:有的攀在墙上,有的爬上屋顶,有的躲在床下,有的爬上树杈,“皇上救命!”“大家救命!”的哭喊声,响成一片。延王李戒丕年龄稍长,尚算镇定,对张行思大喝道:“你们干什么?难道想造反吗?”
张行思狞笑道:“殿下,我等哪敢造反?我等是奉旨来拿造反之人的!”
李戒丕道:“有圣旨吗?”
张行思一举刘季述伪造的圣旨,冷笑道:“你看,这是什么?”随即脸色一寒,厉声道:“有圣旨,通王、沂王、睦王、济王、韶王、彭王、韩王、陈王、覃王、延王、丹王阴谋造逆,着即索拿问斩。”
李戒丕大叫:“圣旨是假的,你敢给我看吗?”
张行思不理,喝道:“全都绑了!”不一会,十一王全被绑缚起来。
张行思跑到门口问韩建下一步怎么办,韩建阴声道:“这还用我教你吗?”
张行思会意,当即就把十一王秘密押至石堤谷,把他们一一杀害了。
当日,韩建即上表奏道:“诸王欲谋反,微臣已按谋逆罪将他们处死了。”
昭宗览表后,只痛得心如刀割,昏死过好几次。其后,韩建又将昭宗素为宠信的太子詹士马道殷、将作监许岩士杀害,宰相朱朴、刑部尚书张炜等则皆被贬逐。
韩建此时已是丧心病狂,他见昭宗已经势孤,同时还担心昭宗日后报复,便令人在风景秀丽的南庄大兴土木,兴造亭台楼阁,欲邀请昭宗前往游玩,想趁机废除昭宗,立年龄幼小的德王李裕为帝。韩建之父韩叔丰得知此事后,不禁大惊,劝韩建道:“你原本不过是陈、许二州之间的一介种田百姓,因世道大乱,才有了进身的机会。蒙天子对你厚恩赏赐,才成了一镇诸侯。你不思谢恩,却得寸进尺,萌生妄想。你也不想想,就凭这两州区区百里之地来谋划大事,与天下为敌,这不是痴心妄想吗?真要如此,灭族大祸也就不远了,我实在不愿见到那一天,不如先死了算了!”说罢,已是老泪纵横。
李巨川也道:“尊翁所言在理,请主公莫要自取祸端。”
昭宗深恐韩建图谋自己,只好违心下诏为其立德政碑,又亲自为韩建画像,还加封他为颖川郡王,赐免死铁券,冀望韩建能放过自己。
恰在此时,朱温、李茂贞、杨行密、王建、李克用皆有奏章到达华州,竟是不约而同地欲发兵迎请天子,韩建这才大惧,终于收回了废除昭宗的心思,并坚辞王爵,奏请立德王李裕为太子,昭宗准奏,改封韩建为许国公。
韩渥眼见得外表端厚的韩建竟然变得如此凶残,却苦于自己无力帮助天子,便接连写了四首诗作,以疏解内心苦闷,其一云::
坐看包藏负国恩,无才不得预经纶。
袁安坠睫寻忧汉,贾谊濡毫但过秦。
威凤鬼应遮矢射,灵犀天与隔埃尘。
堤防瓜李能终始,免愧于心负此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