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仁恭此时可说是志得意满,雄心大增,他扬手指着魏州方向,对两个儿子和众将吏道:“魏州乃是大镇、重镇,属下六州,皆是天下粮仓,因而,得魏州即可得河朔。占据魏州后,王镕定会俯首称臣,河朔自然也就是我们的了。到那时,南渡黄河,可平定大梁朱温;西越太行,可平定沙陀巨寇,天下之大,谁可与我争锋?”
刘仁恭越说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高昂,众将只觉得他那又干又瘦的身体里似乎充满了激昂和高亢,也都大受感染,连声高呼:“燕王英明!燕王英明!”
众将吏中只有两位儒士没有跟着欢呼,一位是掌书记马郁,他本来正和啭啭在范阳老家花前月下,享受人伦欢乐,无奈刘仁恭却屡屡相请,他也就只好出山了。另一位是位年轻人,看年龄也就是十**岁,相貌并不出众,但却显得极为憨厚,此人姓冯名道,字可道,出生在瀛州景城的一个农户之家。他虽然出身贫寒,但却好学不倦,年纪轻轻就已颇有文名。他是马郁推荐入幕的,现任幽州节度府掾。马郁、冯道都知道用兵戒骄的道理,二人见刘仁恭父子如此得意,心中不免就有些担心,想要提醒一下刘仁恭父子,又怕扫了他们的兴,只好缄口不语。
五天后,燕军抵达贝州城下。
贝州守军只有三千多人,但是,十几万燕军却全力急攻了三天,方才将贝州攻陷,而且还损失了五千多人马。刘仁恭大为不满,同时他也想借机立威,故而,一进入贝州城,他就下令屠城!马郁劝道:“万万不可!所谓先得民心,然后才可得天下。主公杀戒一开,必然会失魏人之心,即便能占据魏州,恐也不会长久的。”
刘仁恭眨巴着一双小眼,阴阴地说道:“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军长途远征,若是每座城池都要如此苦攻,恐怕打下魏州之时,我军也就剩不了多少人了,我军还拿什么去和李克用、朱温相争?我就是要杀鸡给猴看,让其他城池不敢再与我为敌。”说罢,即令燕军屠城。此令一下,贝州全城顿时就成了血腥的人间地狱,这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整整进行了三天!可怜全城万余户人家、数万无辜的百姓,不分男女老幼,皆被燕军杀害了。大街小巷,到处都是血污,清水河中,堆积着如山的尸体,河水为之倒流,清水也成了血水了。
马郁站在清水河边,眼望着血红的河水,对冯道叹道:“刘公如此好杀,岂能长久?”
冯道不语,只是连声长叹。
贝州被燕军攻陷屠城的消息传到魏州后,罗绍威当时就惊呆了,他这才知道燕军军势太过强大了,而汴州援军统共只有一万多人,如何能是燕军的对手?李山甫劝道:“不如遣使太原,请晋王发兵援助。”
罗绍威道:“我也有此想法,但如此一来,势必就要得罪大梁,朱太师那里又如何交代呢?”
李山甫道:“两害相权,魏州存亡事大,大梁归罪事小。何况汴、晋之争,主公夹在其中,我想他们谁都不会轻易与主公为敌的。”
罗绍威此时也别无良策,只好遣使向李克用求救。
魏使抵达太原后,李克用听罢来意,不禁大喜,心道:只要帮罗绍威赶走了刘仁恭,魏人自然会感激于我,定会与我修好,我的大军也就可以直接驻扎在魏州了,对付朱温也就有了根据了!遂令李嗣昭率军五万火速进入魏州。
刘仁恭在贝州稍作休整后,分军两路,挥军西进:一路由其子刘守文、刘守光、其婿“无敌将军”单可及、军使赵在礼等为主将,率军六万人,号称十五万,取道内黄,直奔魏州;一路由刘仁恭亲自率领,率军七万,号称二十万,取道上水关、馆陶门,兵锋直指魏州。
马郁对刘仁恭兵分两路西进的决策颇有看法,劝阻道:“我军长途奔袭,理应集中兵力,直捣魏州州城,一旦分兵,兵势必然分散,怎可……”
“不然!”刘仁恭打断了他,“据军报报称,魏州之军根本不足为惧,最难对付的还是汴军。眼下,汴军共有三路人马:一路已在魏州境内,约有一万人,主将是李思安,正驻扎在内黄;一路由邢州东来,人马不足六千,主将是葛从周;一路屯扎在滑州,由朱温亲自率领。一旦我军围攻魏州,李思安、葛从周必会从背后袭扰,我军将会腹背受敌。为今之计,就是要先肃清境内的汴军,然后再从容地围攻魏州,此乃万全之策。”
马郁道:“主公难道就不担心朱温的大军吗?”
刘仁恭眯着一双三角眼,得意地笑道:“先生提醒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