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但长安城却丝毫没有一点过节的气氛,自打昭宗被幽禁、太子监国之后,长安城里就一直人心惶惶,整日里谣言四起,朝野有识之士都预感到又将有大事发生了。
蒋玄晖到长安后,连宣武邸馆都没有去,就直奔崔胤府上打听消息。崔胤告诉他,太子监国后,除华州、凤翔二镇外,其余各藩镇进表皆迟迟未至。蒋玄晖道:“由此可见,太上皇尚有人望,宦官、敕使不得人心,我家太师请崔相公多多留意神策军动静。”
崔胤道:“王仲先为人贪婪,惨刻无情。听说最近正在清点各军金银、粮食,因他久在军中,对各军储备一清二楚,各军稍有隐瞒,即痛加鞭笞,致使许多将士甚有怨气。”
蒋玄晖白净的面皮满是笑意,捋着短须说道:“这可是好消息啊!要想成就大事,还得依靠这些禁军。禁军之中,必有忠于太上皇之人,请崔相加紧察访、联络。”
崔胤深以为然,特意让其心腹石戬秘密察访。石戬时为禁军判官,察访起来自然就方便多了。没过几天,石戬就找到了一个人,此人乃左神策军指挥使孙德昭。自昭宗幽禁后,孙德昭就一直忿忿不平,常常扼腕叹息。
一日,石戬特意请孙德昭饮酒,谈起昭宗之事,石戬叹道:“太上皇自即位以来,朝廷多难,銮驾两次播迁,受尽苦难,如今又被幽闭,听送饭的兵士说,每次一打开墙洞,就有一股恶臭往外涌出。想想也是,男女十几个人,共处一屋,吃喝拉撒都在一起,能不臭吗?”
孙德昭此时已是泪流满面。
石戬又道:“听说已有一位贵妃病死了,我看,用不了多久,太上皇恐怕……”
孙德昭此时已是泣不成声,呜咽道:“别,别说了。”
“唉,不说了。只是,我等受天子厚恩,君父如此受辱受难,我等却只能袖手旁观,心中实在是……”说到这里,石戬也不禁热泪直流,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孙德昭此时酒喝的多了,胆子也大了些,低声道:“阉党作乱,囚辱君父,我早就想除去他们了,怎奈势单力孤,不知如何下手?”
石戬收住眼泪,趁机说道:“自太上皇被幽囚,上至中外大臣,下至行伍士卒,哪一个不切齿痛恨?其实,悖逆者实际上只有刘季述、王仲先二人,将军若能诛此二人,迎太上皇复位,则富贵能保一生,忠义名传千古。若您再犹豫不决,如此大功,早晚必会落入他人之手!”
孙德昭道:“石公言之在理,但德昭不过一介军将,位卑职小,如此国家大事,有何能力可以应付?若是宰相有命,德昭必将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石戬大喜,当即禀报崔胤。崔胤次日即秘密召见孙德昭,割下衣带,刺破指尖,血书立誓。孙德昭又密结好友神策右军清远都将董彦弼、周承诲,三人歃血盟誓,约以除夕之夜伏兵安福门外,杀宦官,救昭宗。
大年初一这天,天还未亮,刘季述、王仲先就率领着亲兵早早入宫了,刚行至安福门,就听一声大叫:“二贼休走!”
刘季述一见是孙德昭,笑道:“孙将军眼花了吧,咱家是刘季述,还不快快让路?”
孙德昭大叫道:“刘季述,骂的就是你,你这个背主阉贼!”说罢,一个箭步窜上,手起刀落,一刀就将刘季述砍倒了。刘、王亲兵一下子愣住了,等反过神来扑向孙德昭时,董彦弼、周承诲已率伏军一拥而上,不一会,就将刘、王的亲兵全都斩杀了,王仲先束手被擒。
孙德昭令董、周二将分头捉拿王彦范、薛齐渥及其党羽,他则将刘季述的首级割了下来,率军赶往少阳院。
昭宗闻听室外人声鼎沸,兵马喧哗,便以为大难将至了,一时惊恐万状,紧抱着何皇后哆嗦个不止。就在这时,突听有人叩门高呼:“陛下,微臣是左神策军指挥使孙德昭,现已将刘季述等逆贼全部诛除了,请陛下赶紧出宫,慰劳将士”。
昭宗颤声道:“你,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何皇后心细,说道:“若果真如此,请将军先把逆贼首级扔进来!然后再砸开宫门。”
孙德昭高呼一声“遵旨!”立令军士砸开一扇窗户,把刘季述的首级递了进去,昭宗、皇后这才信以为真。
孙德昭命军士砸开宫门,将昭宗、何皇后等人一一搀扶出来。此时,崔胤已经赶到了,眼见得昭宗已面如槁木,眼神飘忽,褴褛的衣衫上还沾着不少粪便,头发更是如乱麻一般,何皇后与众嫔妃、公主也都个个如鬼似魅,几无人形。崔胤、孙德昭及众将士只喊了一声“万岁”就已心痛难抑,伏地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