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宫中巨变之时,城内也已大乱,诸军十余万人大肆掳掠,众大臣四处逃散。宰相杜晓、侍讲学士李珽皆被乱兵所杀,宰相于兢、崇政使李振则被乱军所伤。朝廷重臣如此,普通百姓就可行而知了,竟有数千人死在了乱军手中,受伤者多达三万多人。袁象先闻讯大惊,连忙率禁军出宫维持秩序,直至日晡时分,京城方才安定下来。
袁象先见大局已定,这才遣赵岩手持传国宝前往东京大梁,请朱友贞来洛阳即位。不想,朱友贞却回书道:“开封汴州,乃太祖创业之地,居天下之要冲,北拒并、汾,东至淮海,国家籓镇,多在厥东,命将出师,利于便近,定都洛阳并非良图。公等如欲推戴,册礼宜在东京,贼平之日,本王即前往洛阳拜谒陵庙。”
袁象先等哪会有异议,朱友贞遂在东京大梁举行了即位大典,废除朱友圭的凤历年号,仍用乾化,更名为锽,史称梁末帝。
朱友贞即位后,第一件事便是追废朱友圭为庶人,恢复博王朱友文的一切官爵。诏曰:
我国家赏功罚罪,必叶朝章,报德伸冤,敢欺天道。苟显违于法制,虽暂滞于岁时,终振大纲,须归至理。重念太祖皇帝,尝开霸府,有事四方。迨建皇朝,载迁都邑,每以主留重务,居守难才,慎择亲贤,方膺寄任。故博王友文,才兼文武,识达古今,俾分忧于在浚之郊,亦共理于兴王之地,一心无易,二纪于兹。尝施惠于士民,实有劳于家国。去岁郢王友圭,常怀逆节,已露凶锋,将不利于君亲,欲窃窥于神器。此际值先皇寝疾,大渐日臻,博王乃密上封章,请严宫禁,因以莱州刺史授于郢王友圭,才睹宣头,俄行大逆。岂有自纵兵于内殿,却翻事于东都,又矫诏书,枉加刑戮,仍夺博王封爵,又改姓名,冤耻两深,欺诳何极。伏赖上穹垂祐,宗社降灵。俾中外以叶谋,致遐迩之共怒,寻平内难,获剿元凶,既雪耻于同天,且免讥于共国。朕方期遁世,敢窃临人,遽迫推崇,爰膺缵嗣。冤愤既伸于幽显,霈泽宜及于下泉。博王宜复官爵,仍令有司择日归葬云。
朱友贞即位后,自然也是大赏功臣:封杨师厚为检校太师,兼中书令,进爵邺王;封袁象先为检校太保、同平章事、开封尹,进爵开国公;以姚洎为中书侍郎、宰相,以赵岩为户部尚书、租庸使;以张汉杰为枢密使……随后,朱友贞又遣使前往河中招抚朱友谦。朱友谦刚刚叛附晋王李存勖,本不想重新向大梁称臣,但又担心大梁起兵讨伐,而晋王这个时候正忙于攻伐幽州,腾不出兵力来和大梁相抗,几经思量,最后才决定重新称臣于大梁,奉梁年号。然而,他却并没有与晋王断绝关系。
梁太祖朱温为人刚狠,治政以严;而朱友贞却与其刚好相反,为人恭柔,治政以宽。朱友贞德妃张氏,本为张归霸之女,而张归霸之子张汉杰、张汉伦一点都不像其父辈,俱都为人倾巧,善于逢迎,深得朱友贞的宠信。朱友贞继位不久,即将一应内务全都委托给了张氏兄弟。
赵岩自恃有拥立大功,又仗着是梁太祖朱温的驸马,便渐渐开始姿横起来。赵岩酷好奢华,喜欢佳馐豪馔,一顿饭动辄万钱。此时,他既掌官吏升迁罢黜,又负责朝廷钱物,可谓权势熏灼,自然有很多人争相阿附。一时之间,赵岩府第,门庭若市。他偶尔听说大唐驸马杜悰曾位至将相,自奉甚丰,就觉得自己既然有如此大功,难道还不及此人吗?于是,便巧立名目,霸占良田大宅,盘剥来往商旅,不仅如此,就连大梁朝廷租庸之物,有一半也都被他侵吞。
敬翔起初还切谏、规劝,但朱友贞只是当面答应,一转身却什么都不管不问,任凭赵岩、张氏兄弟为所欲为。敬翔无奈,自此便常常称病不朝,整日里郁郁不安。
大梁内有两个妻舅弄权,外有一个驸马专政,朱友贞却始终不悟。于是,大梁市井中就有歌谣道:
张家母舅掌里面,
赵家姑舅主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