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进大喜,连夜将李嗣源当年的密书找来,然后亲至朱守殷府上,将密书出示给朱守殷,让他设法陷害李嗣源。
景进万没想到,他刚一离开朱守殷的府第,朱守殷就直奔李嗣源府,密对李嗣源道:“总管功高震主,应该马上离开洛阳,回归籓镇,以远离灾祸。”
李嗣源素来看不上朱守殷,一听此话,便朗声说道:“我心怀坦荡,不负天地,祸福要来,我也无所回避,一切全都认命就是了。”朱守殷连声长叹,怏怏地告别而去。不过,他见到李存勖后却说道:“总管并无异动,请主上放心!”
李嗣源不知道,他已经有好几次差一点就被伶官、宦官给算计了,幸亏李绍宏极力周旋回护,他才逃过多次劫难。此次又是如此,李绍宏一再对李存勖道:“契丹屡屡进犯,总管不可离开河北太久,须得让他尽早回镇。”就这样,李嗣源终于躲过了此次劫难,又安全地回到了镇州。
李嗣源虽然出身行武,认字也不多,但却对百姓宽仁明敏,在镇州治政有方,经常与幕僚、门客谈论民间利害及刑政得失,有时还亲自决断判罚。一次,一位店妇与军士上堂诉讼,店妇说她在门口晒谷子,被军士的战马给吃光了,要求军士赔偿;而军士却坚持说,他只是路过,战马没有吃谷子,两人一时争执不下。李嗣源对审讯的官吏道:“可将战马杀了,刳马肠检视。若有谷子,则军士诛,如无谷子,则妇人死。”官吏依照此言,将战马杀掉,马肠中却没有谷子,因而,便将店妇杀了。
此事传出,境内一片肃然,竟再也没有敢于欺事之人了。李嗣源治政,提倡以孝治为急,勤于吏事,致使廷无滞讼,上下皆服其贤明。
郭崇韬被杀后,李存勖诏命李绍宏接替郭崇韬为枢密使,以郓州节度使、永王李存霸为河中节度使,以滑州节度使、申王李存渥为郓州节度使,以景进为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右散骑常侍、守御史大夫。
因郭崇韬被杀所引起的朝野震动,终于慢慢平息了。然而,**虽看似安定了,但天灾所带来的危害,却难住了朝廷。去年,大旱之后又逢大汛,河南之地几乎是颗粒无收,到处都是流亡的饥民,税赋自然无法足额收缴。再加上道路泥泞,多有中断,漕路陆路运输皆极为艰难。洛阳的仓库早已空竭,租庸使孔谦每天都在东门外巴望着各州的漕运,漕运一到,立即就分配给焦急等待的各军、各衙。
朝廷禁军军士经常缺粮断炊,甚至有不少军士卖妻卖子,家中老弱则到野外挖野菜度日,不少家人饿死于荒野之中。一时间,军营之中到处都是流言、怨声,但李存勖却仍然四处游乐,甚至于经常发生陪从官吏冻倒在雪地之中的怪事。伊州、汝州一带,饥荒最为严重,而李存勖所到之处,仍令护卫军士督责县吏供奉军饷。百姓们都快要饿死了,又哪里有钱上交?军士们气急败坏,竟将百姓的家什器具乱砸乱摔,房屋则拆掉做薪柴,其危害甚至比盗贼还要厉害。致使不少县吏一听说皇帝要来了,就吓得跑到山谷之中,躲藏了起来。
李存勖也以军粮不足发愁,连连召集群臣商议,豆卢革等人却也一筹莫展,毫无办法,时为吏部尚书的李琪上疏奏道:“自古以来,量入为出,计农而发兵,所以,虽有水旱之灾而无匮乏之忧。近代以农税养兵,只有农富,兵才能足;农若贫,兵也难以丰饱。眼下,即便不能免除租税,也要免除折纳、纽配之法,如此,农人也可小休了。”李存勖甚为赞赏,就有了以李琪为宰相的心思,令有司按李琪所言办理,但李琪这些话,说起来是中听,施行起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有司颇感为难。
当年,李存勖与梁军相战于德胜之时,曾招募勇士挑战梁军。伶人郭门高曾自告奋勇,率领几十名勇士,闯入梁军大营,一阵冲杀后,带着几个俘虏回到了军中。自那之后,李存勖便对其刮目相看,特意让他更姓名为李从谦。李存勖称帝后,又从诸军中挑选了一些骁勇者,补充在银枪效节军中,组建成亲军,军号“从马直”,由四军组成,每军皆有一千多名军士,设置一名指挥使。当时的唐军都知道,唐军最为精锐之军乃是李存勖的亲军,从马直乃是李存勖亲军中的精锐,自然是人人彪悍,个个骁勇。唐军与梁军相战于黄河两岸之时,李存勖经常依仗他们冲锋陷阵,屡立奇功。李存勖当时就许诺,待灭梁之日必定对“从马直”大加赏赐。河南平定之后,李存勖确也依约对他们进行了赏赐。
郭门高自加入从马直之后,就很少再与伶人们往来了。他立志要做一番功业,因而屡立战功,从军使一直升至指挥使。郭崇韬主事之时,郭门高服其为人,又是同姓,便以叔父之礼对待。后来,李存乂又将其收为了养子。
此时,就连“从马直”士卒的家中也都揭不开锅了,人人心中皆有怨言。郭崇韬被灭族后,郭门高愤愤不平,经常拿出自己的钱财送给从马直的各位军校,当着他们的面痛哭流涕,为郭崇韬鸣冤叫屈。从马直军校王温等人也对郭崇韬之死不满,竟暗暗联络了五位军校,趁夜将各自的军使暗杀,准备天明作乱。不想,消息走漏,王温等五人皆被斩首示众。
李存勖听说后,就对郭门高半开玩笑地说道:“听说你对朕不满,为崇韬鸣冤叫屈,还教王温造反,你不会也想谋反吧?”郭门高大为惊惧,密对诸校道:“主上因王温之故,已对你等起疑心了,听说要将你等全部活埋。你们赶快把家里的东西变卖了,买酒买肉,过一天算一天,别再考虑长远之事了。”
自此,亲军皆惴惴不安,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