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敬达笑对高行周道:“这就是高公担心的契丹人‘古怪’吧,我就说嘛,契丹军不过如此!高公现在该放心了吧?”
高从周答道:“看来,高某还真是多虑了。”
唐军一时士气大振,争相追逐契丹军,一直追至汾河转弯处,契丹骑军只好涉水北渡,唐兵继续沿着河岸穷追不舍。
高行周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对张敬达道:“契丹骑军涉水如此慢慢腾腾,显然是在诱军,请张公下令不要让步军渡河。”
张敬达哪里听得进去,说道:“此时正可挫一下契丹人的锐气,谅此远来疲惫之军,能有何能?”立令全体步军涉水而过,全力追击契丹人。
不想,唐军步军刚刚渡过河去,突然间,契丹大军自东北铺天盖地冲杀过来,张敬达登高一望,灰絮絮的竟是一眼望不到边,他虽然久在军阵,但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骑军,竟有数十万之多!一时间,烟尘滚滚,遮天蔽野,呜哇刺耳的怪叫声、隆隆的马蹄轰鸣声、战鼓声、号角声交杂在一起,直震得人耳鸣头昏,手脚颤抖,已渡过河的唐军步军和将要渡河的唐军骑军立时就惊呆了。
张敬达眼睁睁地看着数万唐军步军眨眼间就被灰色的浪潮吞没了,不到半个时辰,数万唐军步兵就被杀戮殆尽了。唐军骑兵人人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渡河相救?
张敬达一时没了主意,杨光远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立命骑军赶快向晋安旧寨逃奔。
契丹军屠戮罢唐军步兵后,正要渡河追击唐军骑兵,却突然传来耶律德光的军令:“不得过河追击,全军赶紧撤回虎北口!”
此一战,唐军步兵死伤三万多人,几乎全部覆没。侥幸活下来的一千多步军只好弃械投降,契丹人将他们全都移交给了石敬瑭处置,正当他们暗自庆幸之时,石敬瑭却突然下令:“将他们统统处死!一个不留!”
石敬瑭一向瘦弱多病,人们一见,甚至禁不住而生怜惜之心,他说此话时,却像换了个人似的,即无情又冷漠,就连刘知远等人都觉得他有些陌生。
张敬达、杨光远、高行周、符彦卿、安审琦等收集败军,退保晋安,当得知契丹兵全都撤回了虎北口后,张敬达叹道:“契丹人竟也会用兵了!看来,这个耶律德光比之阿保机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众将皆唏嘘不已,高行周叹道:“中国自此无宁日矣!”
当晚,石敬瑭连夜自北门出城,前去虎北口拜见契丹主耶律德光。石敬瑭一见耶律德光,不觉一愣,他万没想到,耶律德光竟然如此年轻,看上去也就是三十岁刚过,而石敬瑭却已经四十四岁了。按照约定,他应该称其为“父皇”,但他实在是叫不出口。耶律德光似乎没想那么多,上前拉着石敬瑭的手,嘘寒问暖,倍加热情,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石敬瑭故作谦恭地问道:“敬瑭有一事不明,想请教皇帝。”
耶律德光笑吟吟地问道:“何事啊?”
石敬瑭道:“皇帝远道而来,人马本已疲倦至极,却执意要与唐军大战,敬瑭的心一直提着,不曾想,皇帝却大获全胜了。敬瑭不解,这是什么原因呢?”
耶律德光笑道:“我率军南来之时,起初认为唐兵必会阻断雁门各处要道,或者是伏兵于险要,我军怕是少不了恶战。便先遣逻骑侦探,我万没料到,各要道竟然没有一个守军,一路之上也没遇着伏兵,我军故而可以长驱深入。那时,我就知道大事必成了。两军相接之际,我军气势正锐,而敌军气势却已开始衰落,若不乘机急击,一旦旷日持久,胜负就很难说了。这就是我急战而胜的原因。所以说,打仗的事是绝不能以劳逸常理来论的。”石敬瑭大为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