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此人最擅长的就是趋吉避凶、明哲保身,万事以安稳为上。能得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机枢要位,换做别人,自是求之不得,但冯道却不然,竟然是忧心忡忡,整日里担心会招人嫉恨,甚至还萌生了急流勇退的想法。也是“天趁人愿”,诏书颁下没几天,冯道突然就生病了。冯道也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头疼脑热的小恙,但他却借题发挥,趁机上表说自己年老体弱,又染上了重病,实在是无力上朝了,恳请石敬瑭准许他致仕养老。
冯道不知道,他的这一想法并没瞒过石敬瑭,对他的心思也一清二楚。因此,刚一接到冯道的表章,石敬瑭便当即遣郑王石重贵前往冯道府第探望,并让石重贵带话给冯道:“冯公明天若还不能出门,朕当亲自前来探望。”冯道无奈,只好出府视事。此事很快就传遍了朝野,朝野之人皆议论道:“皇帝对冯道的宠信,群臣之中,无一人能与其相比。”
刘处让任枢密使后,其奏对经常不称石敬瑭之意,于是,他便又有了更换枢密使的想法,却一时不好开口。恰在此时,刘处让母亲去世,奏请丁忧回家,石敬瑭当即准奏。刘处让刚一离开大梁,石敬瑭就下诏撤销了枢密院,将玺印交付给了中书省,枢密院的事务则全都委托宰相去处理,枢密院副使张从恩则改任宣徽使。
张从恩乃李存信之子,李克用与李嗣源皆因李存信的原因,对他也极是厌恶,再加上他自己为人无赖,故而李嗣源待其极薄,即位之后只授了他一个闲官。张从恩既然不能得志,就只好回到了太原,石敬瑭在太原之时,其子石重贵娶了张从恩之女。张从恩这才时来运转,石敬瑭一即位,就将其擢拔为了右金吾卫将军,不久,又改为贝州刺史。
范延光、张从宾之乱平定后,各藩镇似乎都颇为安定,然而,石敬瑭却常常听说镇州节度使安重荣并不太安分,而且常有不轨之举。
自梁、唐以来,籓镇节度使、刺史,多是按功勋大小授任的武将,这些人打仗可以,治政就是外行了,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委托其属下或幕僚去办理州、郡事务。一些屑小之徒便经常瞒着节度使、刺史卖官鬻狱,盘剥百姓,致使这些节度使、刺史多有贪赃之名,其实,其贿赂多半都为其属下所得了。镇州节度使安重荣虽然出身于行伍,看上去性格粗鲁,但他却颇有智计,也懂得一些吏事,因而,其属下对他皆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欺瞒。不仅如此,安重荣还能自我约束,亲自处理治政。遇有讼事,他经常亲自办理,至于仓库耗利,百姓科徭,也都亲自掌控,属下皆不敢觊觎。
一次,安重荣在街市之上,被一对夫妇拦住,状告其子不孝。安重荣当即拔出佩剑来交给其父,让他把儿子杀了。其父手持佩剑颤抖不已,泣道:“我怎么忍心啊!算了吧,算了吧!就饶过这个孽子吧!”其母却从身后骂其无能,一把夺过佩剑,挺剑就要去追杀儿子。安重荣见状,便问围观之人:“她不是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吧?”围观之人皆道:“令公所言极是,这是孩子的继母。”安重荣闻言,一把从其母手中夺过佩剑,喝斥道:“滚!”其母大惧,连忙连滚带爬地跑开了,安重荣看着她的背影,张弓搭箭,一箭就把她射死了……
石敬瑭对辽人奴颜屈膝、唯命是从,已越来越让安重荣反感,他经常对左右言道:“早知主上对契丹人如此,安某当初真不该投奔他!”
石敬瑭即位后,为报答安重荣投效之功,特意授给他镇州这座雄藩大镇。就在安重荣动身去镇州接替秘琼之时,石敬瑭曾叮嘱道:“秘琼若不愿替代,你千万不要硬取,朕会另外给你一座藩镇。”安重荣当时虽然口中称是,但心中却认为石敬瑭太过软弱,胆小怕事,因而屡屡对幕僚说道:“秘琼不过一介匹夫,天子就畏之如虎;辽人之恶,乃百万只虎狼,他就更不敢得罪了。然而,为了他一己之安而让一国人蒙羞,这合适吗!”
自此之后,每次辽使路过镇州,他都会对辽使慢骂侮辱,有时还暗地里遣人暗杀辽使。耶律德光大怒,一再责备石敬瑭。到了后来,辽使干脆就绕道而走,说是不愿与一个臣子一般见识。无奈,安重荣只好向朝廷上表,恳求不要向辽人进贡。石敬瑭大惧,连忙下诏安抚他,恳请他千万不要得罪辽人。
安重荣失望之极,便让人打造了一根大铁鞭,指派人埋在地里,又故意让人假冒农夫挖出来献给他,诈称是上天所赐,对百姓道:“此鞭有神,用此鞭指夷狄,夷狄就会当即死亡。”为此,他还给自己起了个外号,叫做“铁鞭郎君”。每次出门,都要让人抬着此鞭作为前驱。辽主听说后,对他恨得牙齿发痒,扬言要替石敬瑭好好教训他。安重荣知道后,一面在幽镇边境加强防御,一面暗自招兵买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