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维翰见拦阻不住,只好准备调集护驾各军,恰在此时,马全节的奏表到了,给石重贵带来了一个好消息,说是符州刺史折从远率军攻占了胜州,接着又率军东下,正在攻袭朔州。
原来,当年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时,府州也被割让给了辽国,符州刺史折从远一直深以为耻。后来,耶律德光欲将河西之民全都迁往辽东,州人大为恐惧,皆不愿东迁,折从远趁机率军占据险要,遣使又归附了晋国。去年,辽军南下之时,折从远就曾引兵深入辽国境内连拔十余座军寨,此时,他又故技重施,主动袭扰辽军后方。
石重贵大喜,当即擢升折从远为振武节度使,对其厚加抚慰。
马全节还奏道:“据辽国俘虏口供,此次南侵,胡虏之兵似乎心有余悸,士气并不太高,我军应乘其大军分散各地之时,大举发兵,直取幽州。如此,我们便可切断辽国皇帝的归路,断绝其供应通道。趁此良机,收回‘燕云十六州’也不是不可能的。”
石重贵一直认为,其父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给辽国乃千古奇耻,并将遗祸子孙,故而,他继位以来最大的愿望就是要收回“燕云十六州”,为其父减轻罪过,为子孙争些脸面。此时,他认为马全节等人的想法的确是个好主意,顿感精神百倍,热血沸腾,当即跳下病榻,亲自率领各军离开了大梁,昼夜兼程地向澶州进发。
石重贵到达澶州后,即命安审琦屯兵于魏州,诏命以杜重威为招讨使,其他各军依次北上至定州会军,攻夺燕云诸州。刘知远听到这一消息后,大为惊愕,对郭威说道:“眼下中国疲弊之极,自保尚且不足,主上竟然横挑强胡,即便胜了也是后患无穷,何况根本就胜不了呢!”
郭威却道:“倒也不一定,上次辽军南侵无功而返,可说是和晋军打了个平手;此次虽然倾国南下,但晋军人人皆有雪耻之心,辽人要想得志,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正如郭威所想,辽帝耶律德光此时确实有些动摇了,当赵延寿引兵与耶律德光会兵之后,耶律德光就对赵延寿道:“此次南征,恐怕又要无功而返了!”
赵延寿低着头,一时无法回答,过了良久,方才说道:“陛下是不是准备撤军了?”
耶律德光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此次我集倾国之兵南来,本指望一鼓作气,直捣大梁,可是你看看,如今我军还没有见到晋军的影子,只听到一些风声,就大溃退了,而且接连大退了两次!如此士气,如何能与晋军作战?倒不如尽早回国,待士气恢复后再来讨伐。”
赵延寿也道:“陛下圣明,看这样子,此次我们确实很难有胜券了。”
耶律德光又踌躇了两天,最后终于拿定了主意,下令撤军。
辽国大军北撤,路过镇州时,杜重威仍然紧闭城门,在城楼上眼睁睁地看着耶律德光与赵延寿在马上对镇州指指点点。
赵延寿深知耶律德光的心思,如此空手北回,实在是难以面对辽国朝野,便挖空心思想给他找回一点脸面,故而,在将近祁州之时,他终于想到了计策:令老弱之兵驱赶牛羊从祁州城下经过,若是城中出兵抢夺,大军即可乘虚将祈州占领。
耶律德光依计而行,祁州刺史沈斌果然中计,一见到契丹老弱兵卒赶着牛羊从城下经过,即令城中兵开城出击。不想,城中兵刚一出城,数万辽国精骑就拥到了祁州城下,一千多祁州兵被挡在了城外,很快就被辽兵尽数围歼了。
赵延寿知道城中已没有多少兵了,即命辽兵急攻。沈斌后悔不已,只得率领仅有的一百多名晋军拼死抵御。赵延寿策马于城下,高声劝道:“沈使君,咱们都是故人,俗话说:‘择祸莫若轻’,如今之势,何不早早投降呢?”
沈斌厉声道:“你父子自己失计才陷身于虏庭之中,你又怎忍心引领着这些狂犬膻羊来残害生你养你的父母家邦呢?如今,你不但毫无惭愧羞耻之心,而且还得意洋洋,骄狂至极,真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我久闻你是一个贤达之士,肯定是博学多才,不知能否告诉我这其中的道理?沈斌如今虽然弓折矢尽,但是,我宁可为国家而死,也绝不会像你那样苟且于人世!”赵延寿闻言,面红耳赤,一声都没有吭。
次日,祁州城被攻陷,沈斌自刎而亡。
后人有诗赞道:
知者哀其辱,愚者笑其颠。
或有贤达士,谓此胜锦旋。
人生七尺躯,百岁宁复延。
所贵一寸丹,可逾金石坚。
求仁而得仁,抑又何怨焉?
沈斌的噩耗传到澶州,石重贵大为悲愤,当即下诏追赠他为司空,厚赐其家属,立命杜重威率军与马全节会合,一同进军北上。
之前,石敬瑭曾在澶州建置德清军,但是,经过辽军两次入侵后,澶州、魏州之间的城戍已俱被毁坏了。桑维翰认为,澶州、魏州相距五十多里,实在太远了,一旦发生战事,两城根本就无法接应,应该在当中再筑一城,以接应南北,石重贵认为有理,当即下诏又修筑了一座德清军城,并将德清、南乐的百姓迁到了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