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谷离开军营后,越想越担忧,连忙上书密奏,将军中情形奏告给石重贵,言称大军危急,奏请车驾亲临滑州。直到这时,石重贵才明白中了赵延寿的奸计,也才知道大军正屯守在中渡。不久,梁汉璋之子梁海荣到达朝廷,将梁汉璋之死禀告给石重贵,献上梁汉璋所用的战马、马鞭及遗物。石重贵伤感不已,当即追赠梁汉璋为太尉,授梁海荣为应州刺史。
杜重威此时仍然屡屡上奏,请求增兵。石重贵将留下的所有宿卫宫禁的兵士全都召齐,统共才只有三百人,他当即让这仅有的三百人全都到中渡军前效力去,随后,他又命河北及滑、孟、泽、潞等州筹粮五十万斛,急速运往中渡军前。诏命下达后,各地督促既严又急,到处是人心鼎沸,动荡不已。
杜重威又遣其随从张祚等人前往大梁告急求援,不想,张祚等人返回的时候,却被阿钵抓获了。自此之后,大梁朝廷与中渡大军就彻底断绝了音信。
时为开封尹的桑维翰,见国家已经危在旦夕,一再请求觐见石重贵。石重贵正在宫苑中玩弄鹰鸟,竟然推辞不见。桑维翰无奈,只好求见执政重臣冯玉、李彦韬,言称大事危机,须早作准备。冯、李二人却不以为然,根本就听不进去。
桑维翰无奈,对其亲随叹道:“若以社稷之灵,天命若不改,此时尚难预料朝廷命运;若以人事而言,晋朝定将不再血食了!”
符彦卿虽在北征大军任马军指挥使,但人却并不在中渡,而是被石重贵留在了朝中。石重贵遂命宋州节度使高行周为北面都部署,以符彦卿为副部署,以邢州节度使方太充都虞候,率兵戍守澶州;命西京留守景延广戍守河阳,以张形势。
景延广离开洛阳之时,正要从府署正门而出,不知为何,所乘之马却突然腾立惊叫起来,无论如何鞭打都不愿出门,景延广差一点就落马摔在地上,只好换马而乘。如此一阵折腾,景延广顿有不祥之感。
此时,朝廷宿卫军已全都在中渡大营中,他们和各藩镇之兵不同,平日里在京城生活惯了,如今却窝在这么个穷荒野外,真正是度日如年,巴不得赶快与辽军决战,好早日回京。奉国都指挥使洺州人王清主动向杜重威请战,说道:“如今,大军距镇州不过五里多路,守在此处又有何用?一旦军粮用尽,必将自相溃乱。王某不才,愿率本部二千步卒为前锋,渡河北攻,请招讨使率诸军跟进。若能冲到镇州,我军便可无忧了。”杜重威见他说得有理,同时也想趁机探探辽军的虚实,何况他也不愿意得罪朝廷宿卫军将,便答应了他,并命王清与宋彦筠各率二千军士两路并进。
王清、宋彦筠领命后,各自率领二千水性颇好的步军趁着夜色渡过了河去,径直杀向辽军营地。辽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时就慌作了一团,连忙遣人向耶律德光禀报。耶律德光不禁大惊,误以为晋军已经大举冲击了!连忙让前军按梯次迎战,同时提醒其他各军一定要做好随时北撤的准备。
王清、宋彦筠率军奋力冲杀,王清还多次退至河边向杜重威高叫道:“我和宋令公可以抵挡住辽军,招讨使可以趁机搭桥,率大军赶快渡河!”其他诸将一听,也都跃跃欲试,纷纷要求搭桥,准备渡河冲击,但杜重威却不慌不忙地说道:“不忙,让本招讨使再看看敌军虚实。”
辽帝耶律德光驰上一个高坡,两眼紧盯着河边厮杀的晋军兵士,并派出多路斥候探听晋国大军动向。这时,他经过前两次大举南侵,对中国早就有畏惧之心了,心中已早就不再有吞并中国的想法了。此次,他只是在听说晋军中了赵延寿之计后,才匆忙调集了一些人马,前来接应赵延寿,心中并没有必胜的把握,因此,辽军虽然号称三十万,但实际兵力也不过就是十几万,与晋军相差并不太多。他知道,他如今的屯军之地夹在镇州坚城与晋国行营大军之间,实乃汉人兵法上所说的绝地!一旦晋军大军渡河北攻,镇州的王周必会率兵出城夹击,到那时,辽军就进退无地了。因而,他心中的打算是:只要晋军大军渡河,他就会立马下令全军北撤回国!
然而,一个时辰过去了,晋国行营大军却丝毫没有渡河北上的迹象,而此时已经渡河的四千晋兵却已经是筋疲力尽了。耶律德光见机不可失,当即下令,全军大举出动,立即围歼渡河的晋兵!
就这样,杜重威眼睁睁地看着辽军越聚越多,将四千晋军团团包围了起来,他还得意洋洋地对众将说道:“怎么样,我就知道敌军大军还没有出动,要是我军北渡,不正好中了敌人的奸计了吗!”众将皆不发一语。
不到一个时辰,宋彦筠一路就全军就覆没了,只有宋彦筠和几个亲军游回了南岸。但是王清一军却仍在北岸力战,而且两军互有杀伤。王清此时已是失望之极,对尚在激战的麾下兵士高声道:“招讨使手握大军,竟然坐观我等危急而不相救,定是有了异心了!我等生为中国之士,死当为中国之鬼,只能以死报国了!”众军士感愤之极,皆眼含热泪,奋勇冲杀,竟然没有一人后退!一直战至日暮,终因众寡悬殊,两千军士全都血战而死。
王清手持长剑,指天而呼道:“圣上,国将亡矣!您可不要怪罪将士们呢!不是将士无种,实乃圣上用人不当啊!”说吧,横剑自刎而死。辽军一拥而上,却发现王清依然双目圆睁,都不禁凉气倒抽,连连后退……
耶律德光大是钦佩,下令以军礼厚葬王清,王清时年五十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