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少帝石重贵与辽国绝好之时,华州匡国节度使刘继勋当时为宣徽北院使,曾竭力拥护与辽国绝交。此时,刘继勋入朝觐见耶律德光,耶律德光提起此事,并严厉指责。刘继勋大急,竟指着冯道辩解道:“冯公当时为首相,是他与景延广商定的此事。微臣位卑言轻,哪容得我发言呢?”耶律德光指着冯道说道:“这位老者并非多事之人,你不要妄加攀扯!”当即就命卫士将刘继勋锁拿了起来,准备送往黄龙府。
耶律德光随后又召见晋昌节度使赵在礼,赵在礼大为不安,对人说道:“辽帝曾说过,庄宗之乱是由我引起的,我此行恐怕是凶多吉少。”行至洛阳,赵在礼特意去拜见戌守在洛阳的辽将述轧、奚王拽刺和勃海将高谟翰,想从他们那里探看一下动向。然而,赵在礼拜谒之时,拽刺等人皆坐着不动,连屋子都没让赵在礼进。赵在礼更为惧怕,行至郑州,又听到了刘继勋被锁拿之事,不禁心胆俱裂,当夜,竟然在马棚之中自缢而死了。
耶律德光听说赵在礼自杀后,这才知道对汉家诸侯不可轻举妄动,连忙把刘继勋释放了。但是,刘继勋仍然是又忧又愤,不久就忧愤而死了。
赵在礼之死,令西都洛阳人情汹动。刘晞在辽时曾为枢密使、宰相,他在去洛阳赴任的路上就听到了赵在礼一事,不禁大为气恼,因而,一到洛阳,他就对奚王等人大骂不已,呵斥道:“赵在礼乃汉家大臣,你等不过是北方的一介酋长,又有什么资格对他如此慢待!”并让他们站在庭院当中反省。洛阳士族听说此事后,人心方才安定下来。
耶律德光入宫以来,各地节度使、刺史源源不断地送来了大批财宝、粮食、丝锦、美女,有些,他没见过;有些,则连听都没听过。他不禁喜不自胜,每日里大肆宣淫,纵酒作乐,但却对晋臣们说道:“中国的事,我都知道了;我国的事,你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赵延寿请求拨发兵粮,耶律德光说道:“你知道的,我国从来不这样做,这样做,简直就是自找麻烦。军粮的事,还得他们自己想办法。”
辽**将们一听到他这句话,全都欣喜若狂,便以征收军粮、收集草料为名,到处奸杀剽掠,恣意所为,并扬言他们这是“打草谷”。如此一来,中原的百姓可就遭殃了,汴州、洛阳以及郑、滑、曹、濮等州,数百里内,尽皆受其荼毒,财物、牲畜皆被抢劫一空。胡虏刀锋之下,弃尸、残肢随处可见。百姓们只好逃到山野沟壑中,藏匿了起来。
耶律德光随后又对三司主管刘煦说道:“大辽三十万兵士为平定晋国立下了汗马功劳,理应赏赐,此事就交你办理了。”
此时,府库早已空竭,刘煦到哪里去找这么多钱财,无奈之下,只好去向大梁士民借贷,而且所有人都必须缴纳,即便是大将、宰相都不能例外,并按照官阶高低、收入多少定下了详细的缴纳标准。按标准,杜重威也当出钱一万缗,杜重威不愿出,竟遣人向耶律德光求情,说道:“臣以晋军十万降了皇帝,难道就不能免了这个钱吗?”耶律德光一听,哈哈大笑,特意让刘煦免了杜重威的借贷,心中却对其为人更加不齿了。
随后,刘煦又派出数十名使者前往各地藩镇借贷,致使各地民不聊生。
其实,耶律德光明着说是给兵士奖赐,其实,兵士们的奖赐全都靠他们自己“打谷草”劫掠,刘煦穷其才智所收刮来的钱财全都贮存在了内库之中,准备运回辽国供耶律德光自己享用。
如此一来,都城内外,人人心怀怨愤,这才知道辽人实为祸患之深,便都有了早日驱逐辽人的想法,一时间,纷纷揭竿而起,一片反声。
耶律德光知道,晋帝石重贵留在大梁多一天,就多一天危险,便命他立即动身北迁,并派遣了三百契丹骑兵护送。石重贵不敢拖延,只好与皇太后李氏、皇太妃安氏、皇后冯氏、皇弟石重睿、皇子石延煦、石延宝等人满腹愁怨地离开了大梁,随行人员一百七十多人,其中包括:嫔妃五十人,太监三十人,朝臣五十人,医官一人,禁卫官四人,御厨七人,茶酒三人,仪鸾官三人,军士二十人,宰相赵莹、枢密使冯玉、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彦韬也一并同行。
路上,供应仍是时有时无,甚至于连石重贵与李太后都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所路过的各地旧臣都怕辽人怪罪,皆不敢谒见,更不敢进奉物品。然而,有一人却是例外,此人就是磁州刺史李谷!石重贵一行刚近磁州,李谷就早早地在郊外恭候了,匍匐在道路之上,泣不成声。石重贵一见李谷,就觉得两眼一热,当时就呜咽难言了,李谷更是泪沾衣襟,连连说道:“臣无状,臣无状,臣有负陛下!”并将其私财全都献给了石重贵。
有了李谷的奉献,石重贵一行的生活才总算有所改善了。
石重贵行至中渡桥,见到杜重威大军的营寨旧迹,只见高高低低,垒垒错落,竟是一眼望不到边,风吹过后,依然是尘土飞扬,隐隐尚有喊杀之声。他越看越恼,对左右道:“我将倾国精兵交给了这个恶贼,对他何其信重!这个恶贼竟然如此背恩,丧心病狂地将江山社稷送给了仇敌,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