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威临行前头一天晚上,又去拜访了冯道,咨问抗御辽国的策略,但冯道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郭威知道,冯道不愿提及辽国之事,只好做罢。
冯道自打回到大梁后,一直很少参与朝政,每日里只在家中闲居,自得其乐,自称“长乐老“,他还给自己写了一篇《长乐老自叙》,著述自己的一生,其中言道:
余世家宗族,本始平、长乐二郡,历代之名实,具载于国史家牒。余先自燕亡归晋,事庄宗、明宗、闵帝、清泰帝,又事晋高祖皇帝、石重贵。辽据汴京,为北主所制,自镇州与文武臣僚、马步将士归汉朝,事高祖皇帝、今上。顾以久叨禄位,备历艰危,上显祖宗,下光亲戚……静思本末,庆及存亡,盖自国恩,尽从家法,承训诲之旨,关教化之源,在孝于家,在忠于国,口无不道之言,门无不义之货。所愿者下不欺于地,中不欺于人,上不欺于天,以三不欺为素。贱如是,贵如是,长如是,老如是,事亲、事君、事长、临人之道,旷蒙天恕,累经难而获多福,曾陷蕃而归中华,非人之谋,是天之祐。**之内有幸者,百岁之后有归所。无以珠玉含,当以时服敛,以籧篨葬,及择不食之地而葬焉,以不及于古人故。祭以特羊,戒杀生也,当以不害命之物祭。无立神道碑,以三代坟前不获立碑故。无请谥号,以无德故。又念自宾佐至王佐及领藩镇时,或有微益于国之事节,皆形于公籍。所著文章篇咏,
因多事散失外,收拾得者,编于家集,其间见其志,知之者,罪之者,未知众寡矣。有庄、有宅、有群书,有三子可以袭其业。于此日五盥,日三省,尚犹日知其所亡,月无忘其所能。为子、为弟、为人臣、为师长、为夫、为父,有子、有犹子、有孙,奉身即有余矣。为时乃不足,不足者何?不能为大君致一统、定八方,诚有愧于历职历官,何以答乾坤之施。时开一卷,时饮一杯,食味别声、被色,老安于当代耶!老而自乐,何乐如之!时乾祐三年朱明月长乐老叙云。
冯道在家自乐,朝廷权臣之间的争斗却愈演愈烈,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三司使王章看在眼里,急在心中,认为如此下去,将会动摇朝廷根本,故而,郭威走后,他又在自己府中置办了一场酒宴,邀集在朝重臣,希望能借此缓解一下。宴会初始,气氛还算融洽。杨邠兴致越来越高,竟提议行酒令饮酒,众臣皆表示赞同。
事情就出在行酒令上:史弘肇不太熟悉酒令,客省使阎晋卿坐在他跟前,见他罚酒太多,便屡屡给他出招。苏逢吉看到了,一脸怪笑地说道:“中书令身边有姓阎的,还怕罚酒吗?”
一句话惹恼了史弘肇!原来,史弘肇之妻正好姓阎,而且出身于酒家歌伎,苏逢吉此言显然是在讥讽他夫人的出身!他不禁勃然大怒,当时就破口骂道:“兔崽子,你找死啊!”
苏逢吉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自觉理亏,就没敢吭声。
史弘肇却越想越气,起身竟要殴打苏逢吉,苏逢吉见状,只好狼狈地起身躲避。史弘肇拔出佩剑自后追赶,恶狠狠地说道:“兔崽子,我今天非宰了你不可!”杨邠连忙上前抱住他,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带着哭腔地说道:“史公千万不可,苏公乃朝廷宰相,史公若杀了他,将置圣上于何地啊?你可要三思啊!”史弘肇闻言,这才恨恨地驰马而去。杨邠也跨马随行,一直送到史弘肇家门,才惴惴不安地回到了家中。
刘承佑听说此事后,忙命宣徽使王峻设宴,为二人调解,但却没有一个人前往参加。事后,苏逢吉越想越后悔,想要外放出京,避开史弘肇,但转念又想道:“我若是离开了朝廷,还不更由着史弘肇了,那我还能有活路吗!”于是,又打消了出京的念头。
王章忧心忡忡,也想请求外放出京,杨邠、史弘肇知道后,却拼命劝阻,王章这才留了下来。
朝中大臣纷争,宫内也不安宁,经常有怪事发生:宫女们白日里见鬼,太监们说晚上有怪物乱扔东西,夜半三更之时,还有一些不明来由的男男女女在紧闭深锁的宫殿里欢宴歌舞。十月上旬,大梁城内一片响晴,唯有宫城内,却是狂风暴雨,许多殿阁被揭走了屋顶,不少树木被连根拔出,就连郑门的门楼都刮了起来,一直落到十几步开外,当场砸死了七个人。
刘承佑大为不安,咨问司天监赵延乂有没有禳祈之术,赵延乂道:“臣学的是天文、时日,不懂得禳祈。不过,王者欲消弭灾异,最好的办法还是修德。”
刘承佑问道:“如何做才算修德?”
赵延乂趁机答道:“请陛下多读《贞观政要》,并照其所做,灾异定会消除的。”刘承佑知其敷衍自己,再没有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