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荣也觉陈抟年事太高,若在朝廷走动,有骇世听,便让内侍为陈抟安排了一间净室,让他在宫中歇息。不想,陈抟这一睡,竟整整睡了一个月都没醒来!
柴荣无奈,只好让人把他摇醒,咨问其飞升、黄白之术。
陈抟答道:“陛下为天子,当以治天下为务,要此何用?”柴荣又再此提出请他留在朝中,陈抟不肯,执意回山,并作诗抒怀道:
草泽吾皇诏,图南抟姓陈。
三峰十年客,四海一闲人。
世态从来薄,诗情自得真。
超然居物外,何必使为臣。
柴荣也不再强留,便答应放他回山,为示恩宠,还特意让陶谷起草了一道诏书:
敕陈抟,朕以汝高谢人寰,栖心物外,养太浩自然之气,应少微处士之星,既不屈于王侯,遂甘隐于岩壑,乐我中和之化,庆乎下武之期,而能远涉山涂,暂来城阙,浃旬延遇,宏益居多,白云暂驻于帝乡,好爵难縻于达士。昔唐尧之至圣,有巢、许为外臣,朕虽寡薄,庶遵前鉴。恐山中所阙,已令华州刺史每事供须。乍反故山,履兹春序,缅怀高尚,当适所宜,故兹抚问,想宜知悉。
陈抟在离开华山两个月之后终于又回到了华山脚下,他仰望华山之巅,作诗叹道:
十年踪迹踏红尘,为忆青山如梦频。
紫陌纵荣争及睡,朱门虽贵不如贫。
愁闻剑戟扶危主,闷听笙歌聒醉人。
挟取旧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
周兵围攻寿州已经一年有余,寿州城中虽然存粮很多,但也已经用尽了,而沿江的周兵却都汇集在寿州城下,有十万人之多!寿州城已是岌岌可危。李景达心急如焚,遂不顾陈觉的反对,意欲全力救援寿州,命许文稹、边镐、朱元三路大军溯流而进。三路军抵近寿州后,近十万大军就在紫金山上建立起数百座营寨,每日早晚,皆与寿州城烽火相应。随后,李景达又命众军士自紫金山向寿州修筑甬道,意欲强行往城中运粮。
周军斥候报于李重进,李重进只说了句“继续打探”就没再理会。韩令坤大是不解,问道:“不乘此时袭扰唐军,难道还要等甬道修通吗?”
李重进说道:“让他们修就是了,韩公少安毋躁。”
几天后,斥候来报:“甬道已修了将近十里长,眼看就与寿州城相接了!”
李重进对诸将道:“现在是时候出击了,传令各军,一起出击!”
霎时间,从紫金山一直到寿州城下,周军如数十股激流般直朝唐军甬道冲去,南唐军虽然早有防备,怎奈甬道有十几里之长,南唐军太过分散,根本就无法形成合力。十几里的战线上,到处都是厮杀的战场,呐喊声兵器撞击声,整整响了一整天。傍晚时分,南唐军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得纷纷撤回紫金山,周军自后追击,一直战至深夜,方才鸣金收军。
此一战,唐军被斩杀五千多人,不但甬道多处被捣毁,就连紫金山上的军寨,也被周兵攻占了两座;而周军却仅有千余人伤亡。
趁着混战的当口,刘仁赡遣使出城,请求李景达改换边镐进城守城,他要亲自率军与周兵决战,李景达本想答应他,但陈觉却坚决不同意。刘仁赡气恼之极,一怒之下,竟然病倒了。
刘仁赡幼子刘崇谏见寿州城危在旦夕,竟偷偷乘船出城,想要在夜幕掩护下出城北逃,不想,却被巡城小校拿获了,押送至节度使署衙。
刘仁赡在病榻上听说后,连骂:“逆子,逆子!”并当即下令将刘崇谏腰斩!左右之人,谁都不敢出言相救,唯有监军使周廷构于中门哭救,刘仁赡仍不答应。周廷构连忙遣人去向刘仁赡夫人求救,不想,刘夫人却哭道:“崇谏年幼,妾身爱之甚切,然而军法不可有私!名节不可有亏!若是放过了崇谏,则刘氏就是不忠之门,妾与刘公又有何面目再与将士们相见呢?”故而,刘夫人非但没有出言相救,反而催促赶快行刑。就这样,刘崇谏在全城军民的一片哭声之中,被腰斩惨死!
刘夫人哭得几次晕厥过去,众将士皆感动不已,人人发誓欲与寿州共存亡。
消息传到梁营之中,周军将士皆认为寿州已经很难攻取,就连大梁朝野也都认为应该罢兵息战,赶快将淮南之军全部撤回来。柴荣听说后,也有些动摇。
此时,李谷正卧病在家,柴荣便遣范质、王溥前往李谷宅第,与其商议撤军一事。李谷上疏奏道:“一旦撤军,以前种种,将付之流水!众人皆知我军兵老力疲,他们难道就不想想寿州城吗?此时的寿州定然是危困至极!臣断定,破城只在旦夕之间。若陛下再度御驾亲征,将士们必会争先奋勇,淮南援兵必会震恐,城中也定会没了侥幸之心,则寿州必破无疑!”
柴荣看罢奏疏,对范质言道:“李谷能如此说,朕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柴荣当即颁诏,以王朴为东京留守,以三司使张美为大内都巡检,以侍卫都虞候韩通为京城内外都巡检,车驾再次南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