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兰走了没有再回来,陪在她身边的是苏嬷嬷,这是阿斯兰的意思。他担心她没有完成交易就复仇,然后寻短,所以派了他最得力的属下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阿斯兰,实在太了解她了,却——还不够了解。
“苏嬷嬷,你也早点去睡吧,我不会有事的。”她笑得清淡如水。
苏嬷嬷之前是厌恶她的,但是现在,她却不禁怜悯伊浵。“姑娘,主人让我提醒你,睡觉之前想一想他,睡觉之后,还得想着他。”
“我知道了。”
“奴婢告辞。”
“嬷嬷慢走。”
寝帐的帘幕放下,伊浵唇角的笑冻结在脸上,破碎,又消失。
她从袖中取出从御膳房主管那里偷来的小折子,上面写的是皇上与皇后的早膳安排。她摊开来,细细的研了墨,拿起毛笔,一个字一个字的开始写。
这个世界的人都知道她不会写毛笔字,而她用碳笔写字,作画,也是出了名的。
而他们却不知,她与凤伦被囚禁的那几个月中,她早已学会了毛笔字。
凤伦每日手把手地教她,给她讲毛笔字的精粹。
在长居海棠阁之后,她每天都练两个时辰的字,写完又烧掉,她早已对毛笔运用自如,擅长绘画的她,也更擅长模仿他人的字迹。
只是,一拿起毛笔,她就忍不住想起,与凤伦那些同甘共苦的日子。
为什么简简单单的生活,却比和阿斯兰曾经烈火焚烧似地纠葛,更刻骨铭心?
天未亮,御膳房总管躲过护卫的巡逻,进入御膳房的大营帐内,从袖中取出火折子,照着亮光悄悄地搜寻着,最后在营帐中央摆放食材的桌案上,发现自己遗失的小折子时,不禁松了一口气。
他按了按额角的冷汗,忙收入袖中。这才招呼御膳房的一群宫人早起忙碌。
“今儿就要回宫了,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但是,早膳刚过,凤敖霆就觉得五脏六腑翻搅不止,剧痛难忍。
收拾餐碟的宫人们还未来得及退下,他便吐出晕厥,摔下龙椅。
同时,穆静怡的贴身宫女急匆匆的赶来,闯进凤敖霆的大帐内,“皇上,不好了,琴妃娘娘腹痛不止,怕是……”
宫女一见整个龙帐内混乱成一团,有人叫御医,有人抬着凤敖霆上龙床,无人理会她的存在,她不禁焦急,“皇上,皇上……这到底是怎么了?”
她拉住忙着传召御医的徐厚,“徐公公,这到底是怎么了?琴妃娘娘上吐下泻,该怎么办呐?”
“你拉着杂家有何用?还不去找御医?”
“已经找了,可是……”
“别当杂家的路,皇上的命可比琴妃的命贵重,让开!”
宫女诶推开,无奈之下,忙又去通传皇后。
而皇后寝帐内也传来惊呼,“皇后娘娘,您怎么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然后,喜翠从营帐内出来,张慌失措地大叫,“御医,御医,皇后娘娘吐血了,御医……”
沈弘泽背着药箱正要出营帐,一个紫红的倩影迎面入帐来,华美的百蝶穿花栩栩如生地绣在裙摆上,满头珠翠,桃花瓣大的凤眼莹莹生威。
他怔住,这个女人是他喜欢的那个,却又不太像。
“伊浵?你怎么……你怎么来了这里?你是靖王妃,如果被人看到,会损了你的名声。”
名声,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并不重要。“弘泽,帮我一个忙。”说话间,她单膝跪下,“这是我唯一一次求你。”
沈弘泽忙扶住她的手肘,“你说。但凡我能做到的,一定做到。”
“你去凤羽穹的营帐,就说他重伤复发,不便离开。”
“为何要如此?”
“因为那些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卑鄙阴险,连一个婴儿和一个孕妇都容不下的人,都不配被你救。”
沈弘泽愕然凝视着她,仿佛不认识面前绝美的女子,她紫红的衣袍在帐内暗淡的光中仿佛能流出血来,那双花瓣似地眼睛里,杀气与忧郁沉重,压迫敌人透不上气。
是什么毁掉了她的美好?“伊浵,你做了什么?”
“我要杀了他们,所有伤害我的人,为我的孩子,为我的心,为我的身,陪葬!”
“我是御医,首先是个医者……”
她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别跟我讲医德,你的医德不过就是听圣旨行事罢了。”她拔下发簪,狠狠划在自己的手腕上。
沈弘泽大惊失色,见她的血淌出来,忙取出帕子按住她的伤口,血却越流越多,鲜红的液体溢出他的指缝,淌在地上。
“伊浵,你这到底是要做什么呀?”
“我要和他们同归于尽,这样就不会连累任何人了。等我咽了气,你再抱我去交差,这样,你就可以平安无事了。若是凤伦回来,你帮我转告他,好好活下去,既然皇族容不下他,就让他为自己杀出一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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