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声音,这不卑不亢的口气,还有她远去的走路姿态,竟也与伊浵如此相仿?
他墨绿的眼眸狐疑沿着她薄如蝉翼的纱袍下滑,看向她左侧腰间,当视线敏锐触及那枚极小的朱砂小痣时,他心口猛然一痛,喉中一股腥甜涌上来……
这个女人,竟然就是伊浵?
为什么她的小腹如此平坦?孩子呢?
为什么他竟丝毫感觉不到胎动?
难道……皇甫乐荻当真对她做了那种卑鄙阴毒的事?
“咳咳咳……咳咳咳……”他的咳嗽止不住,体内残留的剧毒因为气血翻滚而爆发。
红绫端着托盘一进来,见他唇边下巴上都是黑血,忙加快脚步奔过来,小心地跪在池边,从托盘上拿过白帕给他擦拭干净血污,又咬破自己的手腕,滴入水中递到他唇边。
“该死的,你要做什么?”他扯住她的手臂,不让她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
伊浵因他的动作一愣,他已经认出她了?
既然如此,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伸手在池内蘸了水,在池边写到,“我在女王寝宫盗取了可解百毒的万灵丹,因为不能存放在身上,只能吞下去,我的血液能解你身上的毒。”
这个笨女人,竟然去那个老巫婆的寝宫盗药?他舍命布下这一切,就是为让她在战场上顺利取胜,她竟蠢得只身犯险?!
他气得全身颤抖,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在她的字旁边写道,“孩子呢?”
“孩子很好。”他也太心急了吧!难道怀孕三四个月,非得大腹便便才正常么?
“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眉毛有些粗,眼睛四周都是蓝色,妖里妖气,活像是鬼上身。
“化了妆,我的蓝色眼影和一字眉不好看吗?”写下一行字,她故意凑到他脸前狡黠眨了眨眼睛。
见她还能如此轻松,他才放了心,却还是气恼她来天凌皇宫。“这样很丑。”他还是喜欢她妆容淡雅的明媚,或脂粉未施的素颜。
她不客气地挖苦,“受伤的你,很狼狈,也很丑。”
他气结拿眼瞪她,她也瞪大眼睛回击,视线就这样不经意地痴缠,浓浓的暧,弥漫整个浴殿,水雾静谧缭绕身畔,如梦似幻,他们都不曾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再见。
虽然此刻仍未自由,阿斯兰却忍不住庆幸,她没有看到他被锁铐在石墙上,被毒药折磨的样子。
他忍不住放开她的手腕,箍住她的后颈,把她拉过来,急切地想吻她。这些日子,都是因为想着她,爱着她,恋着她,他才支撑过来的。
她也忍不住靠近,迫切渴望着他的吻。
让她心慌意乱地性感的双唇近在咫尺时,他却忽然转开头,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体内有剧毒,我不想传给你。”他在池边又写下几个字。
她放了约莫半杯量的血,掺入水中,递给他,眼神恳求他喝下去。“以前都是我用你的血疗伤,这次,你总算是可以用到我的了,喝下去吧,你也依赖我一次。”
他接过水杯,她的血液甜蜜甘醇,芬芳从杯子里溢出,让他差点失控露出獠牙。
“告诉我,为何要装扮成别人?”
“因为我对花暝司发了誓,不能再和你做夫妻。好在爹念及我有身孕,肯帮我这一次,他用神力封印了我的气息和身体所有的牵引感应,所以,你,花暝司和皇甫乐荻都感觉不到我的存在。”
她当真聪慧绝顶,竟然想出这种古怪的法子。“若刚才我选了那个女人,我们岂不是失之交臂?”
“你不会选那个女人的。”
“我也有失误的时候,如这一次,我害你身处险境,害我自己也身中剧毒。”
“不管对与错,你总是爱着我的,我心满意足,而且,我不后悔爱你。”
他红了眼眶,躲避着她泪水模糊却仍是含笑的澄澈凤眸,仰头把血水喝尽。
她又给他倒满水,在池边写道,“你需要好好调养一阵子。”
“我们要尽快离开,若被皇甫乐荻发现你,后果不堪设想。”
“爹是不会让我离开天凌国的,我用留在天凌国,交换了这次相聚。”
阿斯兰沉默,心痛得如无数尖锐的针在戳刺,他被剧毒折磨时,都不曾如此痛苦过。
“我让贺百准备了特殊的武器,势不可挡。无垠,凤伦,黎格,都赶去了军营,黎格还带了十万大军支援,粮草也都准备充足,而且,天凌五将已经被我除掉了三个,另外两个也被困住,所以,就算我们不用回去,也能打赢这场仗,你安心在这边养伤,我会以红绫的身份陪着你。”
这个傻女人,让他说什么好呢?她从那个与世无争的穆伊浵,被他转变成了工于心计,征战沙场的狠辣女王,让她成了这场战争的当事者,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伊浵温柔捧住他胡子拉碴的俊颜,“别这样难过,你不开心,我和宝宝也会难过的。”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心地避开她的肚子,抱她下水,把她紧紧地拥在怀中。
“伊浵,你该恨我。”
“又爱又恨算不算?”
他哭笑不得,心里又酸又痛又甜又苦,这复杂的感觉,一言难尽。
她伸手从托盘的白瓷碟里拿起一块糕点递到他唇边,“快吃吧,吃完了,我再去拿。这是爹吩咐御膳房格外准备的雪莲花糕点,我说要养胎吃的,他命人做了很多。这里面的千年雪莲花可是能起死回生的灵药,能让你尽快康复。”
她可真是设想周到,可她越是如此,他就越是心疼。这阵子,她一定累坏了。“你也一起吃。”
“我每天都吃补品,已经补太多,再吃会上火。”她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地姿势,一点一点喂他,不允许他吃太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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