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
革命的目的是公平。
但对于在日本银行东京一家营业所的工作的奈何美子和加静由惠来说,革命并未能给她们带来公平可言,至于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时候传统比新时代的宣传更根深蒂固。
作为女职员,她们需要比男职员提前半小时到达银行,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们必须要在男职员上班前,把银行的卫生打扫一遍,女人嘛!总是用来当牛当马的。
和平时一样,奈何美子和加静由惠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银行,在签名薄上签章后,两人简单的聊了几句后,便和平系一样,拿起桌布擦拭桌上以及柜台上的浮灰,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天!
“美子,我真的很羡慕你!”
擦擦额上的汗水,加静由惠看着拖地的奈何美子说道。
“嗯?”
“你男人不是没接到征召令吗?”
羡慕一个残酷人!这种荒诞不经的事情或许只能发生的这里,没接到征召令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令人羡慕的事情。
美子并没有回应加静的羡慕,对于她来说短暂羡慕并不能取代往昔和一个残酷人一同生活上的困难,终于把的营业所的前地板拖完后,她抬起头朝着墙上的时钟看了一下,七点四十九分了,以往同事们都会在这个时间前后进来。
“哗!”
在门外推开铁门时,瞬间天空突然一亮,几乎本能一般,她试图扭头去看一下,而就在这一瞬间,她感觉一阵气浪来,下一瞬间,她的整个人消失了,只在银行地板上留下了一个黑色的印迹。
爆心点另一侧六千米处,康子被埋在她家的废墟中。她首先想到的是正在外玩耍的四岁女儿生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听见生子的声音在她耳边说。
“妈妈,我害怕!”
接着又传来了生子的声音。
“她被埋在地下,要死在那里了。”
听着女儿的话,康子一边在废墟中乱扒乱抓,最终在几块木板下救起了女儿。尽管身态娇小但她还是拚命挣扎,好容易才爬到院子里。入目之处,无不是一片瓦砾。她觉得自己多少应该负点责任,炸弹把邻居的房子也全给毁了。
少数幸存的人穿着褴褛的还在冒烟的衣裳,一声不响毫无表情地四处游荡,象梦游者似的。这好比是鬼魂的游行,是从佛教所说的地狱中招来的。她犹如中了催眠术那样看着人们的行列,直到不知谁碰了她一下。她牵着女儿的手,加入众人的行列。在混乱中,她眼前出现了幻影,似乎城市上空仍有无数架飞机在不停地投弹。
在爆心地区以东七千四百米处有个教堂,这是东京少有的几座未被拆毁的天主教堂。俄裔神父曾听见飞机响声。他跑到窗前。天空突然一片灰黄,天花板也塌下来了。他夺路逃到街上,身上还淌着血。一片漆黑。整个城市全覆盖着一层尘埃。他与另外一个神父一起,开始在瓦砾中搜索着活下来的人。
在南面六个街口以外,十五岁的山冈美贺子刚步出家门到电话局去上班。她记得出现一下“镁闪光”,然后听见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叫“美贺子!”是她母亲在喊。
“我在这儿哪!”她答了话,但不知母亲的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她什么也看不见,肯定是瞎了!她听见妈妈在喊“我女儿埋在这里了!”
另一个声音,一个男人的声音,劝她妈妈赶快逃走,他说大火沿着街烧过来了。美贺子哀求母亲快快逃命,之后便听见奔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快要死了。不料,人们把水泥墙推倒,一道光线射进来。美贺子的母亲正大量流血,一块木头穿过了她的手臂。她叫美贺子赶紧逃命。她要留下来救两个还埋在房子底下的亲属。
离开了母亲后,美贺子好象在地狱世界里走动——从烧焦的尸体旁走过。在一座倒塌的钢筋水泥房子后边,有个孩子被困在歪七扭八的铁栅栏里边,不断在哭泣。她碰见一个熟人,便喊了她一声。
“你是谁呀?”那人问。
“我是美贺子。”
那个朋友睁大眼睛瞪着她。“你的鼻子和眉毛都没有了!”
她摸了摸脸,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她的脸已经肿得连鼻子都好象消失了。
在同一地区,有三百五十名女子商业学校的学生当时正在清理一块空地。她们全穿蓝色外衣,没有戴帽子或防火帽。那些好奇地转身去看闪光的姑娘们,将近三百人立即失去了生命。十二岁的松原美子本能地用双手捂着脸。待她恢复知觉时,只见一片无法想象的荒凉景象,没有人,也没有建筑物,只有一望无际的瓦砾。
外衣哪里去了呢?她腰间只残存一条白色布带,而且还在冒火。她用右手拍打着火苗,发现自己的皮肤摇摇晃晃地吊着,甚至像燃烧的房上脱落的木片一样的脱落下来,惊悸感和随后的剧痛让她倒了下去。
在爆心地区南面不到五公里,东京大学的主楼完整无损地耸立在废墟中,前方的大楼减弱了些许冲击波的力度。大楼面对校园的大钟的指针停在七点五十分上,而若大的东京大学中,这座亚洲第一所近现代大学,除去主楼外,其它的地区完全被夷为一片平地。
几十分钟后,逃离城市的人流把公路挤得水泄不通。人们一声不吭,光着半个身子,淌着血。没有歇斯底里,甚至连眼泪也没有,所有人都麻木的朝前方走着,天空在最初的黄色和红色之后,阳光消失了,天地黑暗了下来,就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早晨,医院的内科主任重藤文夫大夫始终没有到医院。上班时,他在等无轨电车。等车的人排成一条长龙,他是最后一个。队伍绕过一个楼角,在爆心地点以东九公里。闪光把他前面一群姑娘变成白色,白得几乎看不见。
这是个燃烧弹!
他本能的趴在人行道上,双手捂着眼睛和耳朵。接着一块大石板打在他的背上。一柱柱的浓烟遮住了阳光。在黑暗中,他盲目地摸索着找防空洞,还没有等他找到,第二个波浪又冲过来。他怕这是毒气,连忙掏出手绢捂住嘴巴。
一阵微风从东面吹来,渐渐吹散这个地区的浓烟,好象是天亮了。眼前出现一片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车站前面的建筑物全部倒塌,成为平地,地面上全是半裸身子冒着浓烟的尸体。在无轨电车站等车的人,只有他未受伤。
他之所以幸免,是因为他站在最后,大楼的拐角保护了他。他拔腿就往医院跑去,却被一道不可能穿过的跳跃着的火墙挡住去路。他连忙转身往一个开旷地即车站后边的陆军练兵场跑去。他看见几十个未死的人在那里团团打转,歇斯底里地哭喊着。为了减轻烧伤的痛苦,他们张开双臂,臂下长长地吊着一卷卷皮肤。
有个护土向他跑来,认为他必定是医生,因为他拿的是个带着红十字的黑皮包,小胡子还修得平平整整。她哀求他去给一个医生及其妻子治疗,他们正躺在地上。他的第一个想法是,如果这群绝望的人发现我是个医生,那我怎么办?他根本没办法给所有的人都治疗。
“你先给我的妻子治治吧,”
那个受伤的医生说,他本人正在大量出血。重藤给她注射了一支治休克的樟脑,接着又打了一支止血针。他重新整理了一下那个护士给扎的绷带。之后,她转身给其他伤员治疗,直到药物全部用完为止。到此时,他已无事可做了,便朝山里跑去。
在扔下炸弹后,“漂亮宝贝”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投弹地点并在氢弹爆炸前飞出了近十数公里。爆炸后发出的耀眼的红光直刺驾驶舱。所幸的是,机组人员已事先戴上了墨镜。飞机风驰电掣般地继续逃逸,身后形成了一个在日本谁也未曾见过的令人丧魂落魄的蘑菇云。这个蘑菇烟云,如同沸水一般上下翻滚,迅速膨胀并盘旋上升,直入大气层。
尽管“漂亮宝贝”全速飞行,但冲击波来势更快。一阵冲击波冲过来,使得机身为之一晃,它将飞机一会儿抛上,一会儿抛下。初时李念洪还以为遭到了高射炮火的射击,连忙喊“防弹衣!”
而一旁的徐鹏飞才大声喊道。
“这是冲击波”
镇定下来后,他又喊了一句。
“咱们已脱离险境。”
在爆炸前几秒钟,为了看仪表,副驾驶刘鹏飞摘下护目镜,向后瞧了闪光一眼。费里比被那长长的弹道迷住,竟忘了把护目镜拉下来。他觉得好象是摄影师的镁光灯在他脸上闪了一下似的。李念洪摘下护目镜,仔细瞧了瞧仪表,然后掉转机头飞回东京去观察效果。
“快看看东京,炸成什么样子啦!”机尾炮手向机内通话装置喊了起来。
当飞机再次飞过东京上空之后,他们们都不可思议的看着地面完全被夷为平地的东京,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那是他们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