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开始,常氏便开始在村里走动,挨个挨个拜访阮家本家那几户。亏得她脸皮够厚,嘴够甜,大家也没把她拒之门外。一来二往,她便跟村里那些妇人熟络了起来,白日里就去各处串串门,晚上等阮威回来便烧好饭菜伺候着,俨然已经成了那个家的女主人。
至于灵芝,这几日也没空闲着。宝梳的买卖正式开张了,从三月初八起,她便领着灵芝元宵在之前搭建起的竹棚里摆开了阵势。茶水免费,其余东西一律八折,倒吸引了不少前来赶蒙顶山茶汛的游客歇脚。
头一日上午是冷冷清清,连路过的人都没几个,元宵趴在摊位上翘着嘴巴都快睡着了。可到了下午时,游客们接踵而至,歇脚喝茶顺带买一两盒东西,忙得三个人是团团转。临到傍晚天黑时,三人才收拾了东西,回村去了。
刚走进村口,侯氏童氏以及洪姑姑便笑米米地迎了上来,殷勤地接过了她们手里提着的包袱,异口同声地问道:“怎么样啊?”
元宵一脸兴奋道:“好着呢!我都差点忙晕过去!有好几回都差点算错了帐!好在宝梳姐和灵芝婶子提醒,要不然我可亏大发了!”
几人齐声大笑了几声,然后一块儿回了宝梳院子。宝梳叫了她们上楼,让元宵把今日收回来的钱全都倒在桌上。只听见哗啦一声,那小钱匣子里滚出好多铜板和碎银子,让几个妇人姑娘瞧见了,兴奋得差点叫了起来。
“真……真这么多?”洪姑姑这没入社的完全是吓傻了呀!单单是那一桌铜板,只怕也有十多斤吧,更别提参杂在里头的那些碎银子了!她瞧着又羡慕又嫉妒,忍不住抱怨起宝梳道:“宝梳啊,姑姑从没拿你当外人看过,这么好的事儿你竟瞒着姑姑,是不是太叫姑姑寒心了呀!”
宝梳抹开袖子数着铜板道:“我这也是头回买卖,哪儿知道好坏啊?不敢叫太多人呢!您别急,下回我一准叫上您呢!”
“可得记住了啊!嗳哟喂,这得有多少啊?”洪姑姑满眼金光地看着这一桌子钱,羡慕得要命啊!
童氏和侯氏是喜得没空说话,埋头认认真真地清点那些碎银子,就跟老母鸡啄食儿似的,生怕漏掉了一丁点。宝梳和元宵把铜板数了一通,一合计,拢共六百五十二个铜钱,等于六钱多银子。童氏还不放心地说道:“数清楚了吗?真有六百五十二个?”
元宵坐下喝了口茶道:“数清楚了的,一个也不拉!娘,您再约约,那堆碎银子有多少。”
侯氏从旁边拿出了那个借来的等子笑道:“我早跟夏婆婆借了这等子,转等你们回来呢!你们歇着吧,这事儿我会弄,你们好好歇口气,旁的事儿就不用管了!”说罢她和童氏开心地约起了银子,跟捡了一堆宝贝儿子似的,时不时大笑那么两声。
约完后,侯氏一合计,笑得眉眼都开了:“我的个天!是不是我约错了?能有这么多?要不你们再约一回?童二婶,那银子没重复拿来约吧?我算着怎么有五十八两六钱四分银子呢?嗳哟,不会是约错了吧?”
敞厅里的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洪姑姑一脸羡慕道:“没约错没约错,就是那个数!我瞧着你们一颗一颗约的,不会有错的!嗳哟,这么大堆银子,我看你们怎么分得完哟!”
几个人正笑着,荷青来了。见着眼前那些铜板和银子,高兴得嘴角都要扯到耳朵后面去了!她忙问宝梳:“我做的那些茶果子油面儿没剩下吧?”
宝梳捧着杯茶,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笑道:“早卖光了!本想让你再做点送来,可我们仨都忙不开,没工夫跑回村来跟你说一声儿。”
荷青连连点头笑道:“那行,我明儿多做些!能卖出去就好,我还担心没人肯买呢!”
“对了,宝梳,”侯氏一脸慎重地对她说道,“这钱你可收捡好了,找个妥当的地方藏着,省得招贼呢!虽说我们村很少有蟊贼光顾,万一叫那起贪心眼红的人瞧见了,一准上门来偷呢!”
“要不,藏地窖去?”荷青提议道。
宝梳沉默了片刻后,抿嘴一笑道:“你们放心,这事儿我知道该怎么办,保准藏得妥妥的。这个月,大伙儿就再辛苦些,等茶汛过了,一块儿分了钱进城花去!”
几个人齐声笑道:“好嘞!”
“什么事这么热闹啊?”庞乾纭忽然出现在敞厅门口,几个婆子媳妇都飞快地闪到一边去了。他往桌上看了一眼,笑问道:“弟妹今儿挣的?收成不错啊!”
“那得谢谢你给我们开了好头张啊!”宝梳笑道。
“要真谢我,就把你昨晚弄的那什么冰麒麟再给我弄那么一杯来。”
“庞大人还喜欢吃那个?那行,我收拾完这摊子事儿就给你做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先回屋歇着去了。”
庞乾纭说完转身回他那间房歇脚去了。宝梳抬头瞟了一眼他的背影,心想怎么没见到阮曲尘?两人这几日不都是同去同回的吗?难道已经回城了?
记好帐后,荷青她们都回家了。宝梳下楼去灶屋里拿了个大碗和铁撬子,捧着往后院去了。从后院门出去便是林坡了,再往前走二十步,有个天然的地下水窟窿,宝梳用来做冰淇淋的冰就是从那窟窿里敲出来的。
走到水窟窿边,宝梳弯腰钻了进去,站在能撑住双脚的地方,抬头用铁撬子敲岩壁上的冰块。她正卖力地敲着,忽然感觉身后有个影子闪过,正想转头一看时,腰上猛被人一推,便整个人噗通一声掉进了脚边那个小深坑里!
深坑里满是刺骨冰冷的地下水,宝梳落水的那一瞬间,便觉得浑身僵硬刺痛得动不了了!好在她本身是会水的,在里面使劲地扑腾了几下,这才攀着岩壁缓缓地爬了起来。
浑身湿透了的她坐在石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刚才那一下分明是有人故意在身后推的,可她想不明白,到底谁会这么狠想要自己的命?穿越到这雾重村来已经一年了,她名声儿不好,遭人厌恶,那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儿了,似乎想不出谁会为了她那点不好听的名声儿害她,犯不着啊!
要说结怨,跟她吵过嘴的婆子媳妇倒是一抹多,但都是嘴皮子上狠的人。若真有什么大仇怨,是不是早该下手了?
“宝梳!”海樱的声音忽然从窟窿外传来。
“别踩过来!”宝梳忽然指着海樱脚下喊了一声。
“你取冰掉水里了?”海樱忙问道。
宝梳缓缓站起来,弯腰钻出了冰窟窿,打了个哆嗦后低头盯着泥巴路面瞧着。海樱忙脱下了自己外面的衫子给她披上道:“你怎么回事啊?取个冰还能掉窟窿里去了?赶紧回家换身衣裳吧?”
宝梳蹲了下去,伸出手在海樱脚边的那个脚印上量了量,自言自语道:“该是个男人的脚印儿。”
“什么脚印?”海樱好奇地蹲下来问道。
“刚才有人推了我,这脚印很新鲜,应该是那人留的。”
“什么?”海樱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有人……有人想害你?谁啊?瞧清楚了吗?”
宝梳轻轻摇头道:“没瞧见长什么模样,但应该是个男人。”
“可恶!”海樱咬牙切齿道,“哪个不要脸的混账王八居然这么歹毒?要叫我知道,非丢他到这冰窟窿里来爽爽!你说,你在村里也没结什么大仇怨,谁会想害你呢?”
“先别说这个了,”宝梳紧了紧衣裳道,“把这块泥巴整个给我撬起来,别动了那脚印。”
“你还要留着做纪念啊?”
“横竖你别问了,照我说的话去做就是了。对了海樱,你怎么会在这儿?”
“呃……我刚从我家茶园那边回来,本想先去你家问问今儿买卖如何的,谁知道刚走到这儿就遇见你这个落汤鸡了!行了,挖脚印的事儿交给我,你赶紧回去换衣裳吧!”
宝梳先回了家,上楼换了一身干净的中衣。随后,海樱捧着那个脚印送到了她房里,又照着她的吩咐,取了点板蓝根柴胡紫苏熬了碗药给她服下。
喝下热乎乎的药汤后,海樱给她另抱了两*被褥来发汗。发了一身汗后,她又换了一身中衣,然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等她醒来时,窗户已是大黑,不知是哪个时辰了。身子刚刚动了一下,耳边便传来曲尘的声音:“醒了?想喝水吗?”
她翻了个身,眼神朦胧地看了*边一眼,见曲尘正坐在圆桌边写东西,便问道:“你怎么又在这儿啊?”
“我不在这儿,我该在哪儿?”曲尘倒了一杯热茶走过来,递到她嘴边问道,“觉着怎么样?要不,明日就不去摆你那个摊,歇两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宝梳坐起身来,喝了两口茶道:“出了一身汗,没什么大碍了,再睡一晚就行了。我没你那庞小姐那么娇气,这点风寒算不了什么的。”
“海樱都跟我说了,想起会是谁了吗?”
宝梳摇摇头道:“想不起来。我在村子里真正得罪的人其实没几个,就是卢三娘那几个嘴巴呱噪的妇人罢了。可她们都是有贼心没贼胆儿的,干不出这种事儿来。哦,对了,会不会是你以前结下的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