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出来了吧,管家娘?是您第一回来谢花阁落下那支,因为断了,大管家让我拿去鼎金楼修补过一回,一直放在那儿呢!你再瞧瞧那衣柜里,”钟氏指着墙边的大衣柜道,“那里头的衣裳都是大管家让我照着您的身量去鸢尾阁做的,他说您喜欢绿色儿,我把鸢尾阁里所有带绿色儿的布料都拿去做了一套。”
宝梳细细得打量着这支簪子,淡淡笑道:“是他喜欢,不是我喜欢。”
“横竖都一个意思,所以您还是别回老家去了,就留在谢花阁吧!”
宝梳愣一下,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回老家去?”
“本来我以为您这趟来了就不会再走了,所以晌午送饭到百丰楼时,我就问了大管家一句,要不要添置衣裳物件什么的。他说不用了,说您就住几日,还得回去呢!我瞧着他那脸色,像是挺愁似的,所以就想多嘴劝您一句,就留在谢花阁吧!大管家早就盼着您能长住在这儿了,您这一会去,他可不得伤心吗?”
“他……一早就盼着我住这儿吗?”
“那些衣裳什么的,是打您头回来过之后就备下的。他要不想您住这儿,备那些东西干什么?他也没带过别的女人回来啊!”
“真的?”宝梳心里莫名地涌起一股暖意。
钟氏点点头道:“我哄得了你,那些衣裳鞋袜什么的能哄你吗?都是按照您上回留下的衣裳做的,您自家穿在身上也该知道有多合身吧?这谢花阁里就我和两个小丫头,平日里冷清得很,要是能有个女主子在,那就热闹多了,您说是不是?您要是不愿意,那就是嫌弃我们伺候得不周到。”
宝梳低头笑了笑,看着那支旧簪道:“阮曲尘给你多少口舌费呢?叫你这么费心地来劝我?”
“还用得着给口舌费吗?刚才那些话没一句是他教的,他也没那工夫来教我这个呢!平日里他都忙,要是在府里,饭菜多半都是送到百丰楼的;若是在外面,几日不回来也是家常便饭,一日三餐能不能到点儿吃谁知道呢?您是他媳妇,听着不心疼吗?我听侯安说,您老家还有买卖,可我卖个大脸说句您不爱听的话,买卖做得再大,比得过自家男人身子要紧吗?”
宝梳没有回话,只是摸着那簪子低头思量着什么。钟氏又道:“他这趟回来指定又得大忙一两个月了。您是不知道,又到年中会账的时候,每年府里就数年中会帐和年末总账这两回最是忙了!您今儿去过百丰楼,那院子够宽敞了吧?一到这两个时节,院子里头到处都是各地回帐的掌柜伙计还有缴上来的东西,您想想,大管家手边得过多少本帐,多少银子货物,那得忙成什么样儿?真真是吃饭的工夫都没有!”
钟氏说完这话,从窗户那儿看见一个小丫头经过,便喊了一声:“银冬,把解救汤煮上,热在灶上听见没?”
“听见了,钟嫂子!”那叫银冬的小丫头应了一声,便往小灶屋去了。
宝梳有些纳闷道:“煮解救汤做什么?”
钟氏一边给宝梳剥点心上的酥纸皮儿一边笑道:“每回去了老爷那儿,到了这个时辰还没回来,多半都喝了酒。早早给备下,省得待会儿回来了抓忙。来,管家娘,尝尝这点心,糯米混着藕粉做的,里头是枣泥馅儿的,可嫩了。”
宝梳接过那点心问道:“这一年到头,你得煮多少回解救汤啊?”
“那可数不清了,多了去了!每个月也总得煮那么七ba回吧?除开外头的应酬,和跟林爷那几个兄弟的碰面,他自己有时候也会晕两壶,您要是在,好歹能劝劝他,少喝点总归是好的,别仗着身子好,把肝儿都喝成酒红色的了。我们劝是不会听的,您劝才管用呢!”
“他自己也会晕酒?在家倒没见他这样儿,只是老爱和他四叔那几个喝两杯。”
“一个人喝的那是闷酒,在家有您呢,他还喝什么闷酒呢?您要在,但凡有点不开心的不顺意的,总能找个人说说不是?上回你家婆婆过世的时候,真把我们给吓住了,差点没喝死过去!”
宝梳心里一惊,忙放下筷子问道:“怎么回事?”
“左右就是难过呗!你们老家来报丧的时候,他人不在城里,曲中也跟着他去了,连初心都不在府里,所以大少夫人就打发了那来的人二十两帛金和十尺白布。等他和曲中回来时,您家婆婆都已经下葬了。我和侯安就劝他,跟老爷告个假,到坟头上去哭两声心里也好受点啊!可他说不用了,错都错过了,什么时候回去哭都一样儿。谁知道当晚就出去和林爷他们那几个挨千刀的喝了一通,回来又一个人在屋里喝了好几壶,他再叫我拿酒,我都不敢拿了,谁知道那晚他到底喝了多少去?”
“然后呢?喝死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