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禾昂首挺胸,再作一揖,“献舞一支,以祝我天朝与天竺国运昌盛,世代交好!”她看了看手上乖巧的白隼,满心喜爱,再一看使节,微微点头以礼——告诉他,我很喜欢。
相允祯的内心防线,彻底崩塌了。
他本以为,宋千禾此时应该是满心悲伤痛不欲生的,却不曾想,她竟然在这时候对自己展露笑颜,甚至就如同从没发生过那些不愉快一般。她回过身准备离去时,目光是停留在自己身上的。
相允祯的视线,片刻都未曾离开。她的一颦一笑被相允祯尽收眼底,更令他心潮荡漾的是她时不时飘向自己的目光——有一刻相允祯曾怀疑,宋千禾或许是因为孩子才不断地拒绝自己,而她的心里或许是有自己的位置,只是顾忌了孩子……
若是当时,她没有身孕,此刻能够坐在自己身旁的,必然是她!
相允祯终于闭上了眼睛,凝神而思——难道不是这样吗?如果不是如此,她又为何在相允宇才去世不久,就能够如此快速地摆脱悲伤,转而又向自己眉目传情?
只是,吃过几次闭门羹的相允祯知道,自己不能再像过去那几次一样冲动地对待宋千禾了,她肯定不喜欢如此。心里的希望再次燃起,相允祯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待事态平息,相允宇的存在被人淡出视线后,他一定会娶宋千禾到手!
此刻的他,暗下决心,目不转睛地盯着宋千禾的同时,一口吞下了手里的酒。
这一切的神色传递,都被洪诗烟看得清清楚楚。她感觉到了这个女人的威胁或许比自己想象的更大,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上天不是先让宋千禾死,而是先让相允宇死!这个顺序的颠倒,会使自己的计划几乎全部白费!
而相允祯哪里会想到,除了他会有这样的感觉,其他人也会有这样的感觉。虽然千禾一直都是主动靠近乔娇,不曾与洪白亦多说一句话,即便是说些什么也都是客套。但是在洪白亦的眼里看来,宋千禾是在找机会与自己接近,只是又不想伤害乔娇的心。
她时不时向自己投来的目光,让洪白亦觉得这无时不刻都是在提醒自己,她是个需要依靠的女人,如今她没有了自己原本的依靠,则就必须要有其他人能够依靠。
之所以选择洪白亦这个棋子,是因为相允宇明白,自己的第一个敌对势力是谁。
只有同样是洪家人,而且是洪家最寄托于期望的人才能够保护好宋千禾。洪白亦是唯一的选择。宋千禾自然明白丈夫的用意,虽然她对洪白亦的情感仅限于好朋友,反倒是更喜欢乔娇了。但是如今,自己不得不演戏,让洪白亦死心塌地地为自己着想。
因为自己的身后还有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如果不保护好孩子,自己再安全也是无用的。孩子太小,太脆弱,任何人想要害死自己的孩子都是轻而易举的。
宋千禾明白,没有了相允宇这棵大树,自己就必须成为一棵大树——如此才能荫罩自己的孩子,让他健康平安地成长。
这时候的千禾已经不在乎相允宇究竟是生是死了,因为生死是必然,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眼下,自己的儿子还在身边,如果就因为这件事而崩溃了心智,岂不是反而陷相允宇于不义?
她想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合格的母亲。为此,甚至要不惜一切手段。
在这暗潮涌动的乱世之中,仁慈这个东西,是时候该放下了。
宋千禾也闭上了眼睛,下定了属于自己的决心。
宁可我负天下人,天下人不可负我!
转而,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酒具,露出了阵阵决意之情。松本唯一直都看着她,只是她看不懂此刻的千禾。她变得气氛有些不同了,让松本唯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认识她。
不想继续在热闹的人堆里独自神伤,千禾独自宫殿上方的一角,眺望着高楼下面的风景。这里能够看见京城中的片片灯火,面对如此情景,让千禾感到了许多惆怅。
她好想此刻身边能有相允宇的那双大手来揽住自己的肩膀,让自己可以得以片刻依靠。
可是,此时此刻,独她一人,立于城颠,一片清冷。
相允祯试图寻找被自己的目光跟丢了的宋千禾,只是他许久都没有寻到她的身影。那一身白色透着金光的身影,竟然在这皇城之中都如此难寻,是相允祯完全想不到的。
只是此刻,即便是松本唯也不知道,千禾偷偷跑哪里去了。
就在她打算离开这个让自己闹心的皇城时,还未来得及回头,身后一阵微风降下。
她心里猛地一惊——会是他吗?
胸口一阵揪痛。她不敢回头,生怕自己会失望。眼泪却止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一个人站在这儿吹冷风?”
这是个陌生的声音。
宋千禾正回过头去——她那带着些许忧伤,却又疑惑着的眼眸被对方收入眼底。
眼中的泪光还未消散,却已经被身后的人察觉。
千禾观察着,这个人自己从没见过,也不是宫人的打扮。难道是这次宴请的宾客之一?
只见眼前这个男人,与相允宇身材相似,却是长着一张清秀俊雅的脸庞,若不是一身男装身形高挑,或许真会被误认为是个女子。千禾在念书的时候也见过不少这种类型的人,只是突然觉得奇怪了,为何在这个时代也会有如此带着些许阴柔气的男子存在。不过存在即为合理,千禾懒得多想。
只是,回眸一刻略惊心,这个男人却没有在脸上表露自己的心情。他确实在千禾回头之时被她的样貌神情所震撼了心魄,但却也可以极速平息下自己的情绪。
“虽然是皇城,但也未必安全。送你回席吧!”那人很是彬彬有礼,转身示意千禾先走。千禾微微颔首点头,礼节一笑,走下了楼。
千禾回想着刚才这人嘴里的话,似乎他并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样子。回到了人群中,千禾并没有太在意身后跟着的这个男人。想来,在皇宫里应该没人敢擅自动自己,更何况王府的暗卫一直都在自己的身边,量也没人有这个胆子敢胡作非为。
只是,当千禾回到人群中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自己——哦,不对,是自己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