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远远看着快乐的小芝,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小芝实在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儿,两世为人的沈重也只见过这么一个。她像后世女孩一样,爱得热烈、浓郁、直接、霸道,只是她却固执地爱上一个被她自己内心改造过的、理想化的沈重,而且无怨无悔地等待着那个沈重,期待他从梦中走出来,降临到沈重的灵魂里。小芝是那样聪明,看出了自己的无心,却不知道她自己爱错了人,用错了方式。自从那一夜后,小芝看似平静,但眉头郁积的忧伤越来越重,沈重总是小心翼翼地开解她,希望她自己醒悟过来。不过,今天,终于又看到小芝那无忧无虑的笑脸,沈重的负罪感不由减轻了几分。毕竟沈重只是无心,并不是无情,他害怕牵绊,却也害怕伤害身边亲近的人。
忽然前面传来一阵遭乱,沈重抬头一看,却是刘爷爷等人恭恭敬敬地陪着一位态度倨傲的生人走了进来,沈重不明所以,只好客气着引到茶舍用茶。那人却是毫不客气,一边四处打量着沿路的景致,一边暗暗琢磨着这个俊朗的少年。刘爷爷低三下气地殷勤引路,一边偷偷给沈重使着眼色,沈重自是瞧不懂,只好苦笑刘大师今天智商有点低,没有平日对付自己那么老练。到了茶舍,那人直接在主位坐了,沈重也只好陪在对面坐下,刘爷爷等人却是弯腰站在一旁,老实巴交地不敢言语。
那人见沈重也是一副糊涂的样子,倒是笑了,随后冲着刘爷爷冷笑道:“你这老儿真是糊涂,几十岁的年纪都活到狗肚子身上了,毛都没有长全,能给你做得什么主,真是笑话。”刘爷爷点头哈腰,小心地回着话:“小老儿不敢,只是人老糊涂,又没甚见识,这沈小哥伶俐懂事,帮着村里老少给您回话,也清楚些不是。”那人听刘爷爷说话谦卑,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冲着沈重冷哼道:“你这小哥,倒也有趣,糊弄糊弄他们村把式也就罢了,也敢大模大样地坐在我面前,倒是有些骨气啊”沈重瞧着不像回事,也不生气,谦和地说道:“您是贵客,总要茶水伺候,小子不才,这泡茶倒是有些门道,这才敢在您面前坐下。若是触了贵客的忌讳,小子这就起来。”说完作势欲起,那人听了说道:“这还罢了,即是敢说,想必有几分本事,你就坐着泡泡看,若是不好,可别怪我以客犯主啊。”沈重笑道:“那是自然。”随后一边加着竹炭烧水一边笑道:“不过小子今日实在糊涂,这到底演的是哪一出啊,贵客能否给小子解解惑。”那人瞧着沈重泡茶的方式新颖,也是不急,指着刘爷爷说道:“你既寻他做了靠山,不妨给这小哥说个清楚。”
刘爷爷不好意思地走上前,对着沈重说道:“重哥,这前几日本县的吴家瞧了咱这园子的样式,很是满意,就想要良乡村也照着给他家修个园子。这本是好事儿,我就应了,只是银钱上谈不妥,吴家只肯给一百两银子。这如何使得,若是接了,不说连村里老少的口粮都不够,还耽误了农活,这马上又是夏收要交朝廷的税,可耽误不起啊。这位贵人是本县的户房主事王老爷,受了吴家的请托,要我接了,否则,除了摊派税赋,还要服徭役。”
沈重听了笑道:“多大点事儿,刘爷爷也是,还折腾着王老爷不高兴。即是接不了,照章纳税服役即可,也算是帮衬着王老爷差事尽尽心意。”刘爷爷苦笑道:“听王老爷说,朝廷在辽东打了败仗,朝廷今年要加什么辽饷,还要督促着各县出动徭役将夏粮直送南京,这加派的税银和徭役,良乡村实在是承受不起。”
沈重心里一动,历史上可不正是万历四十六年,**哈赤了七大恨,袭占了抚顺和清河,明末三饷之一的辽饷出台,记得不错的话,明年当是萨尔浒会战了吧。心里琢磨着,手却没停,给对面的王老爷沏好了清茶。王老爷端起抿了一口,赞道:“这泡茶的方法倒是新颖有趣,这茶虽是淡些,却是胜在天然。你就是沈重,最近在县里也有些名声。我今日见了这老儿,正好无聊,倒是让他给勾出了兴趣,一是瞧瞧让吴家惦记的园子,一是瞧瞧本县后起之秀,一是拜望一下这老儿的靠山,是何等厉害,若是得罪了,日后岂敢在本县安身立命。原来不过如此,到让刘老头儿吓出一身冷汗,哈哈……………”
沈重听明白了事情经过,瞧着王大老爷嚣张跋扈地大笑,想了想,笑了笑,敛去了脸上的殷勤虚伪,从容平静地看着王老爷,目光冷冰冰的,冷得让人心寒。
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