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瓦子沟全歼景顾勒一千精骑之后,沈重挥师向北,一路上纵横驰骋,为恶作孽,将数百里人间天地化作地狱坟场。
凡是可以牧马的草地,一律烧成黑土;凡是田地庄稼,一律焚烧殆尽;凡是村族部落,一律烧杀抢掠,化为断壁残垣;凡是水井、水源,一律扔进人畜腐烂的死尸污染;凡是山林和森林,一律浇上猛火油,在上风头点燃就跑,任由冲天的大火吞噬万千生机、遮蔽最恶的痕迹。
十天,黑山白水在哭泣,风光秀丽的山川在哀嚎,千里土地上空,尽是滚滚浓烟和如雪花般飘荡的灰烬,仿佛人间末世。
终于被惊动了的天命汗,出命汤古代和莽古尔泰从抚顺关回军北上支援的命令,而受到斥责面上无光的八音格格铁骑四出,千里搜寻敌踪。
此时此刻,沈重带着骑兵营的坏种们,已经在赫图阿拉西北方向的浑河上,正惬意地游泳洗澡。
吴天武歪歪扭扭走了过来,忽然腿一软,摔倒在浑河南岸人工开凿的池塘里,水花飞溅,水花落在漂浮于平静水面闭目养神的沈重一脸。
沈重用手抹掉脸上的水珠,回头怒道:“你皮痒痒了,是不是挖河不累,用不用再给你加点量?”
吴天武哭诉道:“大人,末将真不是故意的,末将是来向您汇报的,不小心滑倒,不,累倒在水里,请大人见谅,高抬贵手放末将一回,末将实在没有力气了。”
沈重消了气,重新飘起来闭上眼睛,随口问道:“可是挖得了?”
吴天武解开衣衫,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好一会儿才露出头来,喷出一口水汽,只觉得周身爽快,燥热不见。回头谄媚着对沈重说道:“大人,别人都是轮换着挖,只有末将从头挖到尾,您这气该消得差不多了吧?”
沈重哼道:“下不为例,这河挖得如何了?”
吴天武如释重负,急忙狗腿子似得给沈重身上泼些河水,嘴里殷勤回道:“大人妙算,浑河两岸都挖开了宽宽的河道分流,果然再堵住浑河十分容易。如今拦河堤坝都已经建好,都是粗大木箱笼着石头打底,上面铺满了巨木,又用藤蔓困了草叶一一塞紧了缝隙,刚才填埋了分流河道,在南岸备好了泄水口,浑河已经开始蓄水了。如今水量正足,周围堤坝垒得虽高,怕是半天就能蓄满,末将怕误伤了监军大人,特来请大人穿衣上岸,一会儿开闸放水,咱就上马跑路。”
沈重满意地起身,一边上岸穿衣,一边说道:“这回办得不错,命令全军收拾休息,坐等水漫堤坝,就放水逃遁。”
很快,浑河北岸便到处都是欢声笑语,纷纷光溜溜爬出浑河,开始了河边野炊。处处篝火上,架着抢来的肥羊,烤得香气四溢,围坐的士卒吹牛挖苦之声源源不绝。尤其是终于脱离了苦海的吴天武,切下一支羊腿,跟在沈重屁股后面使劲地献着殷勤小心,再无半点军人风骨。
汤古代和莽古尔泰的一万铁骑,从西南向东北,奔着老寨方向已是搜寻了两天,竟是没见一个明军踪影,仇深似海、咬牙不语的上万骑兵,散成扇形,一边四处疯狂搜寻,一边垂泪看着处处燃烧的村落和山林,在烟雾笼罩中不时传来咳嗽之声。
莽古尔泰怒目圆睁,不时捶打着胸膛生气,汤古代也是连连叹气,心疼着被毁的家园。蒸腾的水汽冲破天际,滚滚而上,空气中湿气极重,黏在汗水淋淋的身上异常难受。
汤古代仰头看看天,回头对莽古尔泰说道:“老五,怕是要下大雨,不如先休息避雨,再行赶路如何?”
莽古尔泰怒道:“四哥,您瞅瞅哪里还有避雨的地方,树林都是光秃秃的,最高的也就黑漆漆半截树桩,村舍全被焚毁,反正都是淋雨,不如加快速度,非要搜出那些无耻的明国蛮子不可,到时候一个个扒皮抽筋,碎尸万段,方泄我心头之气。”
正说着,忽然前方哨探打马飞报:“报两位贝勒爷,奴才在浑河下游附近,现敌踪,请贝勒爷定夺。”
汤古代忙问:“多少人马,具体位置如何,速速报来。”
那哨探回道:“尊两位贝勒爷军令,不敢打草惊蛇,只是远远吊着,被他们现立即故作不支逃走,以防他们现咱的大军逼近,因此不明详细。”
莽古尔泰狞笑道:“可算露了行踪,等着苦求哀嚎吧,四哥,未知他们在浑河哪边,不如你我分兵包抄,将他们一网打尽如何。”
汤古代也是恶狠狠点头,说道:“你率军渡过浑河,从河北攻击,我自领军顺着河南攻击。八音说这些明国蛮子狡猾奸诈、谨慎怕死,万一打草惊蛇,便逼他们向东逃窜,或是逼他们南下沈阳,东面有八音,南面有父汗,唯有西面草原,他们都是骑兵,追起来麻烦。只要他们逃不到草原,无论走那一条,都是死路。”
莽古尔泰狞笑道:“就是走了草原,万里之地方向不辨,又没有向导,再说还有喀尔喀部拦着,也是死路,就是费点力气罢了。”
说完高声下令:“正蓝旗的勇士跟我走,不许说话,不许马叫,向北越过浑河,歼灭无耻的明国蛮子。”
汤古代也是令:“其余人随我跟在五贝勒大军后面,待五贝勒过河后,从浑河两岸一齐动包抄,若是能围住则歼灭,否则就把他们向南向东撵。”
上万铁骑一齐开动,带起了虎虎风云,激起了漫天杀机,天上乌云压得更低,暴雨已是不远了。
沈重收到哨探回报,立即下令开拔,众将也不质疑监军大人的军令,监军大人稍有危机感就远遁千里的毛病,一个个自是领会极深。
沈重高声叫道:“就要炸开浑河之水,瞧这天气怕是暴雨将至,都记住,用油纸将手雷和火箭包好,就是水淹死你都不许湿了咱们的保命利器。吴天武为前锋,王福为后卫,李晟在左,田大壮在右,我率蒋海山为中,时时联系,不可离开一里,先向东北直扑赫图阿拉,然后变向回鸦鹘关,视敌情变换再定行止。若遇小股敌军就直接冲杀,遇敌兵大部,则反向远遁。一人三匹马,轮流换乘,未安全前绝不停留。”
李晟疑惑道:“大人,只是小股哨探,远遁即可,有必要这样如临大敌么?”
沈重冷笑道:“蛮子已经急眼了,若是偶遇哨探,必然上来死缠不放,为大军拖延时间。可是刚才那股哨探一触即走,必是怕露了虚实,后面一定跟着大军,我料必是汤古代和莽古尔泰从抚顺关开来的援军,怕吓走了咱们。王福,点火,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