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营对建州的破坏终于开始酵,被数万大军堵住的浑河不再肆虐,天命汗回到了赫图阿拉老城,开始清点损失。
范文程展开文书向天命汗哆哆嗦嗦地汇报:“大汗,辽阳军在我建州为恶一个月,我大金勇士死伤二千三百余人,百姓死伤三千余人,合计约六千人左右。八旗伤亡主要是浑河洪水造成的,百姓伤亡主要来自被辽阳军屠戮的十多个定居点。”
范文寀补充道:“大汗,建州成片可耕种的田地被焚毁十之五六,山林、原始森林被焚毁六百余处,大约七百口水井和一百余处河水被污染,短时间内不能再饮用。赫图阿拉老城工匠区和民宅尽数被毁,外城城墙塌陷二十余处,八旗住所、仓库约十之二三被泡毁。”
范文程继续说道:“奴才请命,愿为大汗分忧,请大汗任命我和兄长专一负责恢复之职,动百姓修缮城池,抢救物资,掩埋尸体,恢复水源和村落。”
天命汗阴沉着脸点头,回头对代善说道:“老四怎么样了?”
未等代善说话,莽古尔泰带着哭腔说道:“父汗,儿子才去看了四哥,头上的血还是止不住,怕是不成了,父汗,兵辽阳吧,儿子必为四哥报此大仇。”
天命汗也不理他,仍然向代善问道:“老八和八音那里可有消息。”
代善躬身说道:“回父汗,他们俩没能截住辽阳军,被他们连冲四阵,抢先进了连山关,老八提前派鳌拜领兵偷袭甜水站,也被那沈重蛮子看破,如今怕是已经回了辽阳城了。”
天命汗看向儿子和诸位大将,恨声说道:“怎么办,你们都说说。”
莽古尔泰叫道:“父汗,这有什么可说的,打下辽阳,杀戮全城,方能解心头之恨,消去咱们的耻辱!”
五大臣一齐摇头,河合理说道:“不可,大军今年连场大战,虽说战果辉煌,损失不大,勇士们却大都疲惫。如今那熊廷弼大军入辽,正是敌我相持战局不明,此时不可轻战。如今建州被毁,正当修养生息,力图恢复,坐等明国犯错,方可再行征讨,岂可兵辽阳,再起烽烟。再说不过是不到两千偷鸡摸狗趁虚而入的小人,下次直接灭了就是,何必大张旗鼓远赴辽阳,再牵动了大局,反而不好。”
代善点头说道:“明国此次损失惨重,咱们虽有损失,却是得大于失。如今沈阳、辽阳明国援军皆已到位,李永芳说过熊廷弼多年前抚辽的本事,如今熊廷弼正式接任辽东经略,他的才能远远高于杨镐,恢复了指挥能力的明国军队,不可小视。父汗说过,明国犯的起错误,咱们犯不起,明国失败十次百次仍然潜力巨大,咱们失败一次就再难翻身,为将者不可因怒兴师。”
天命汗看向费英东,费英东一向话少,言出必中,见大汗看向自己,便也说道:“能战,却不可战”
天命汗起身咬牙说道:“我不心疼这点损失,也不是因怒兵,可是你们从辽阳军身上看到了什么?”
见众人一齐摇头,天命汗大声叫道:“你们都认为辽阳军不过是偷鸡摸狗,可是我看到的却是一支积极进攻,用兵飘忽不可捉摸,手段阴毒无所顾忌,武器精锐敢于野战死战的一等强军,而且他们还有一位知兵事、善指挥、有谋略的统帅,这是何等的可怕。我不怕明军人多势众,不怕明军死守城市,不怕明军装备精良,更不怕熊蛮子如何了得,因为一支不敢与我八旗铁骑疆场厮杀,缺乏进攻勇气,只会死守城池的明军,根本不足为虑。可是现在有了辽阳军,有了辽阳军的鼓动,辽阳军就会壮大,就会带动更多向辽阳军学习的军队,那才是我大金的覆顶之灾。我们必须趁着辽阳军尚还弱小,全力消灭它,将明军的进攻精神彻底打没,这才是我大金立于不败,与强大明国争雄的根本。”
代善等人听了都是如同醍醐灌顶,纷纷上前请战,天命汗挥手制止,说道:“恨不听老八当初提醒,致使辽阳军做大,此次当尽起八万大军,攻灭辽阳,让任何一支敢于同我八旗勇士决战的军队皆灰飞烟灭,打断明国军队的脊骨,从此明国再强,也不过是温顺的牛羊。河合理,你带着范氏兄弟恢复家园,费英东,你领一万铁骑,为大军前锋,老二,你为后军,带辅兵押运粮草辎重,我亲领中军,此次咱们就狮子搏兔,一举平灭辽阳。”
辽东经略熊廷弼、辽东巡抚周永春,吸着气看着陌生而又充满杀机的辽阳城池,都是相视骇然,沈重却在一旁城墙背阴处,惬意地喝着香茶,烤着羊肉串,不时还在滋滋冒油的羊肉上洒下作料,来回翻滚着。
周永春呲着牙叹道:“这还是辽阳么,简直就是一个修罗场,沈小子一表人才,可是心肠真毒啊,我在辽阳南面山里还有十几万百姓,日后百姓回来,还能在这安家么?”
熊廷弼却是看着这片蛮子日后的血肉磨坊十分兴奋,不时向周永春指点着此处如何埋伏,那处如何防守,这里如何反击,各种远近武器如何配合应用,说得是口若悬河、津津有味。
熊经略忽然回头看向沈重,问道:“沈小子,你们骑兵营在建奴老巢祸祸得狠不狠,若是真像你们说的,倒是作孽多端,怕是奴酋必来报复,你手下的川军能应付得了么?何不演习一番,让老夫瞧瞧好放心离开,专心整顿辽东和沈阳。”
沈重不屑的一笑,回头对亲兵说道:“去把马指挥叫来。”
亲兵犹豫着左看右看,半天才喏喏说道:“马大人不在。”
沈重不以为意,说道:“那就叫吴天武。”
亲兵又是犹豫着说道:“吴千户好像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