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地裂,地陷天惊,二千八旗子弟血洒辽阳,其中还有随天命汗征战经年,武功赫赫,威震女真诸部的辅佐大臣瓜尔佳·费英东,在辽阳南城结束了其戎马倥偬的一生,终年五十六岁。
眼见着数千八旗同袍,尤其是有万人敌之称的建州好汉费英东,瞬间被辽阳军以天地之威般的打击,化为尸山血海,殒命疆场,八旗勇士呆滞片刻后便轰然而怒,自地动了海潮般凶狠辽阔的攻势,将心头的怒火一齐泄在辽阳南城。
三面的箭雨横扫辽阳城池,抛石机不间断地抛射大块岩石,攻城梯被纷纷架起,建州勇士奋不顾身,纷纷抢上城墙,对辽阳南城起了凶猛的攻击。
辽阳军的欢呼雀跃被海啸般的攻势打断,纷纷冒着伤亡,向城下的建奴泄着怒火,连绵不绝的火器和石雨、箭雨在疯狂的大潮中泛起涟漪血花。
不断有辽阳军和建州军的士卒,从城墙上、城头上死伤摔落,不断有两军的远近程火力,在南城上下碰撞肆虐,不断有城内外的援军纷纷上前补充。这是天下最强的攻守战事,攻方先如海潮滚滚而至,然后忽然泛起数百股滔天巨浪,守方如蟒蛇盘曲毫无破绽,然后趁机张口就咬。
城上的辽阳军被箭雨和乱石打得支离破碎,仍然奋勇在垛口后方死命攻击。城下的建州军被地狱之火烧得体无完肤,仍然纷拥踏至攀登而上。突破,反击、再突破,再反击,突破进去无情杀戮,再被压回来血肉一片。辽阳南城如怒海中漂流的小舟,在滔天巨浪中滚动起伏,却仍然坚持不肯覆没,只是那怒海赤红一片,那小舟血色斑斑,死亡的气息吞噬着无数生命,激起更多的愤怒。
矛无所不摧,盾无所不挡,矛盾交击,矛碎盾裂。矛生盾活,再次交击,一齐皆毁。
额亦都焦急扶住昏倒的天命汗,看着大军横尸南城,辽阳军虽是岌岌可危,却仍然不动如山,便对着传令兵大喊:“击鼓,退军!”
天命汗半梦半醒,哭嚎喊道:“不可退,杀进辽阳,鸡犬不留,祭奠我的费英东!”
额亦都高喝:“你是天命汗,是建州的主心骨,当冷静行事,你看看我建州儿郎片刻内损失了多少,没了费英东还有我们,没了天命汗还有众贝勒,没了建州军还有大金么!”
代善也是跪倒哭诉:“父汗冷静,就是继续攻城,也不是这么死拼,八旗勇士的血液不能轻易流光啊。”
**哈赤捶胸哭道:“我的辅佐大臣,与我同生死,共患难。今日死在我前面,我怎能不悲伤?”
额亦都喝到:“上至大汗,下至我等,包括您的儿子,都是为我建州女真的长远而存,战死沙场何足道,请大汗冷静,不可因怒而丧失理智,八旗子弟的血,流得太多了!”
见**哈赤无言而泣,额亦都对代善一使眼色,代善会意对传令官一点头,中军敲响了退兵的鼓号。八旗军纪森然,勇士虽是不甘,却只得带着一路血浪退下潮来,辽阳再次恢复了大战后的宁静。
建州军三军肃立在辽阳内外,白色大幡在东门城楼上高高飘扬,天命汗帅同诸大臣、诸贝勒,为瓜尔佳·费英东祭奠送行。
天命汗持着额亦都、扈尔汉、费扬古的手,对着费英东的英灵哭道:“尔等皆是我的手足,我若不存,当托付大事与尔等。今费英东先去,金银虽重,怎比得上穷苦时甘苦与共的草木,我此时心如刀割,不为费英东报仇,怎肯甘心。”
额亦都、扈尔汉、费扬古感动得热泪盈眶,又都和费英东交情深厚,一反当初态度,都是单膝跪下,哭诉道:“费英东横死,不为其报仇不是建州男儿,请大汗下令,誓破辽阳,将沈重蛮子和辽阳军屠戮一尽,方才甘心!”
代善不愿意得罪父汗和四大臣,便也跪下愿为费英东复仇,唯有皇太极看着众人,将劝谏之言收起摇头不语。
天命汗精光一扫,看向八子,沉声说道:“你与费英东皆不同意攻击辽阳,如今费英东死了,你就不敢说话了么?”
皇太极说道:“不敢隐瞒父汗,儿子细细分析了辽阳军从入建州肆虐,激得我大军愤怒讨伐,到辽阳周边内外的工事布置,此时对沈东海的谋划已尽数看清,便是利用这辽阳浩大的工事和犀利新奇的火器,削弱我大金的力量,为辽东恢复争取时间。因此,儿子还是建议,放弃辽阳,回师赫图阿拉,收复周边女真和附近蒙古部落,静待明国犯错才是上策。”
未等天命汗说话,亲军来报:“启禀大汗,辽阳军派人前来祭奠费英东额真,如何答复?”
天命汗冷笑道:“诸葛亮哭周瑜么,咱们就当一回东吴的呆子,让他来去自由,别弱了我建州的名声。”
亲军下去,未及片刻,就见一个明将大步流星走来,正是杜小山。杜小山也不理建奴群雄的怒视,对着众人拱手为礼,说道:“我奉沈大人之命来此,也无须与你们通名报姓,只是传达两句诗文祭奠费英东,顺便问建州上下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