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万民夹道相迎,只是让陈策等人吃惊,定边军阵前夸功,只是让童仲揆等人感动,铁山防线宏大的规模和处处杀机,就让川浙男儿全都傻了眼。
朝鲜西南皆是群山峻岭,而铁山半岛却是例外。铁山扼守半岛,北面是巍峨的高山,群山间的滚滚流水,汇成大江穿过铁山东面平原,直入大海。西面却是丘陵平原,无险可守。
可定边军在北面峻岭中,修筑了一道道城墙工事,有如山顶长城一般,弯弯曲曲将铁山死死护住。
东面的河道被挖深挖宽,即可防止敌人水攻,又打造了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堑。宽宽的河道上,修建了坚固宽大的桥梁,每隔五十步就是一座炮台,可围绕中轴转动的炮台上,四门弗朗机堵死了冲锋的道路,更不用说一道道箭楼,不付出血的代价,根本不可能逾越。
西面间隔百步,就是一道又深又宽的壕沟,直接连通大海。沟中皆是削尖的木桩,让人看了不寒而栗。一共是九道壕沟,每道壕沟后面,即是一人高的土石箭墙,墙面上三排高中低横列的射孔,在良好的自保基础上,火力能够全面覆盖。箭墙每五十步就是一处炮台,每个炮台上森然摆放着四门弗朗机火炮。
定边军严格要求不许走出白线,因为到处都是地雷和机关陷阱。沿着白线走过一条条壕沟,便是铁山北城。三丈三尺高的城墙上,城门高吊,城下是连通大江的护城河,规格远远超出明国的护城河尺寸,俨然就是一道保护城池的天险。
走过放下的吊桥,胆战心惊看着脚下滔滔的水流,便能清楚看到铁山的城防。一处处火炮群,一处处碉堡工事,一处处火力点,再加上棱形的墙面,根本没有死角。从任何一个方向攻城,等待的都是至少三面的打击。
进入铁山城内,四横八纵的方块式二层民宅,皆是山石材料,一样大小,如同一条条防线,将铁山内部护的严严实实,毫无破绽。城内四面都是配重式抛石机,密密麻麻不下千部。
城池中央一座高大的三层建筑,也是巨石搭建,如同一个巨大的堡垒,一排排火炮四面密布,一排排火铳四面排列,一道道石墙由低到高,这是最后的抵抗之地。
三军被引领着散去休息,王福为向导,引着沈重、吴天武、李晟等人,陪着陈策、童仲揆、戚金、秦民屏、铁毅等川浙将领,走入巨大的堡垒内部。一个宽大的实体沙盘便横放在中央,铁山内外的种种地形和工事,尽显其中。
沙盘下面就是地下堡垒,一道道防御工事将通道堵死,唯有黑乎乎的地道,通向不明的远方。
陈策呼吸急促,哆嗦着手指,指着头顶的城市,骇然说道:“如果火药足够,老夫只要一万守军,就能力抗建奴十万大军。无论他攻多久,老夫就能守多久。”
王福笑道:“老将军别急。围绕着铁山攻防,我定边军演习不下二十次。若是不让鞑子攻入外围,需要一万兵卒,可若是不让铁山失陷,三千人足矣。至于粮草、火药、和军备,铁山仓库足可支撑半年,若是从地道或是地下河流输送,铁山更是万无一失。”
童仲揆惊道:“还有地下河流?”
王福笑道:“挖掘地堡时,碰巧挖开了地下河流,派人冒死勘探,直通大海。我便吩咐民夫,拓宽了河道,沿着河道建好了缆车,可使船只从海面一座山下的洞窟进入,直通此处。”
陈策骇然道:“如此浩大的工程,定边军就是有一座金山,填进去怕也不够。”
王福笑道:“那倒不用,沈大人一纸书信,朝鲜国王光海君便只得乖乖派来数万民夫,半年来日以继日,如今总算基本完工,只是消耗些粮食罢了。”
陈策点头道:“老夫一猜也是如此,沈大人欺凌藩国的流言,辽东都传遍了,原还不信,此时看来倒是真的。否则定边军又能有几个钱,能毫不费力建起如此浩大的工程。”
童仲揆插嘴问道:“老夫倒是有一问,定边军仅在铁山,火炮就不下五百门,向小炮一样的火铳至少两千杆,这得需要多少火药、铁料、煤炭和人力,定边军是如何做到的?”
吴天武立即左顾右盼,李晟装模作样低头看地下河,王福仰头看天,唯有沈大人点头微笑,得意至极,对童仲揆笑着说:“天子给定边军派来了上万工匠,朝鲜前后提供了十万劳力,茂山铁矿和平安北道的煤炭,任我予取予求,再加上辽东貂皮和朝鲜的高丽参,全部用来买了硫磺和硝石。”
陈策感叹道:“国家颓废,军饷不足,何谈军备。若非沈大人异想天开,别出心裁,哪里有定边军,哪里有辽东的一丝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