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燝目光闪动,插口问道:“沈东海?定边军?”
叶向高点头苦笑道:“正是他们,可是如今这副局面,人家已是罪臣草民,却不知会不会听从咱们的调遣?”
韩爌冷笑道:“不听咱们的,还不听陛下的么?”
叶向高怒道:“可是咱们有脸去请陛下降旨吗?忤逆、跋扈、惑君、杀官、谋逆、争产,咱们把人家弄成了佞臣贼子,最后还要自己打脸,请陛下下旨,求人家平乱吗?”
韩爌冷笑道:“不用咱们求,只要报于陛下,自有陛下寻他出头!”
叶向高冷笑道:“国有危难,中枢束手,齐鲁大乱,贤臣无能,扶危救困,依仗奸佞。好,好,好,老夫自问没脸,你们谁有脸,谁自去寻陛下奏秉,陈词面对朝野问责就是。”
韩爌苦笑道:“依阁老之见,咱们怎么办?”
叶向高冷笑道:“老夫没有办法!调和天子与百官,调和东林与诸党,调和司礼监和内阁,老夫已经里外不是人了,如何还敢再对东林公认的奸佞低头认输。从了你们的骨气,咱们等着问罪下台,从了国家大事,全了东林的脸面,老夫又是委蛇中立,畏惧而谋全!”
刘一燝失笑道:“不过是左光斗他们糊涂,阁老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只要阁老点头,吾等愿同进同退,旦有罪责愿与阁老共担就是。”
见韩爌、朱国炸也连连点头称是。叶向高方稍稍平复,便冷声说道:“那就趁着山东大乱的消息还未传开,先驳回对沈东海的弹劾!”
刘一燝苦笑道:“参沈重忤逆不孝的御史怎么处理?”
叶向高冷声道:“以参奏不实,贬窜地方!”
韩爌也苦笑道:“吴世忠呢?这可是有实证的。”
叶向高怒道:“还不死心么?以家事不和。造谣诬告为由,将吴世忠论罪,剥夺出身!”
看着两人没了面子,叶向高冷笑道:“还有良乡村和汤家的官司,听说自从诸暨县遇刺后。继任者以查无实据不再追究,江南诸公都不敢再动,我看你们也就罢手吧!”
见几人皆是黯然点头,再无前时的激荡,便黯然叹道:“今日便下文有司,呈报天子肯,我自上奏天子,请沈东海出头,赴山东平乱就是!”
等几位大学士不甘离去,汪文言便走了出来。站在叶向高身边无话可说。
看着垂头丧气的汪文言,叶向高冷笑道:“诸暨县遇刺,绍兴两户大族族长遇害,沈东海再次放言隔绝东海,你身后那些人可有动作?”
见汪文言苦笑摇头,叶向高冷笑道:“看来皆是只敢动嘴,不敢拼命的角色,人家肆无忌惮无所顾忌,他们反而退缩不前没了担当。既然如此懦弱,又何必当初苦心积虑下死手?你晚上去一趟永定门。就跟沈东海明说,我东林拱手认输了,从此退避三舍,再不敢与之争锋。”
愤怒、失望、彷徨、委屈的朱由校。再次玩起了失联。当然,所谓失联是只对内阁百官,当然不会躲避魏忠贤和沈重。此时的魏忠贤和沈重,正陪着朱由校坐在苑池一角,即天子作坊的工棚内喝着凉茶。
当魏忠贤添油加醋,将山东民乱的详情一一奏明。朱由校已是脸色青白,喜怒不定。
哐当一声,朱由校忽然摔裂茶碗,扭头对沈重高声咆哮道:“好本事啊,真是好本事!丢了辽沈,丢了辽东,丢了辽西,现在连山东都乱了,这就是朕的股肱大臣?”
沈重见朱由校暴怒,连忙起身安慰道:“陛下勿忧,山东民乱虽大,可您还有臣和定边军呢。”
朱由校呼出一口长气,对沈重冷笑道:“山东重地,运河枢纽,自然劳烦东海,可是朕只有一个沈东海,只有一支定边军,还要远赴海外给他们补窟窿!等他们弄乱了天下,蛮夷入寇,匪患四起,祖宗社稷危在旦夕之际,朕上哪儿再找你去?”
魏忠贤连忙劝道:“皇爷息怒,千万别为了这些伪君子气坏了龙体。”
朱由校闻言,立即迁怒道:“李进忠,朕让你执掌司礼监,提督东厂,你就是如此办事的么?难道朕也瞎了眼,你这个奴才也就是个吃干饭的,除了阿谀奉承,你还能干点什么?”
魏忠贤立即喊冤道:“老奴该死,老奴无能,没有皇爷的旨意,老奴就是有心,又如何对付得了他们?”
朱由校冷笑道:“你若有本事,好为之,朕自然心里有数,勿须多言!”
魏忠贤一听,立即伏地谢恩,扬声说道:“皇爷放心,老奴明白!”
朱由校也不叫起,看向沈重郑重说道:“山东腹地,运河重要,皆不可轻忽。朕就不留你了,明日便领军出征,替朕扫除不平。此次是朕胡闹,不仅让你担了骂名,还害得你娶不成媳妇,朕自然不能亏待了你。等你占了大员,便可仿安南奉上顺表,朕自然还吴家女一个侯爵夫人,也替你安安定边军的人心。朕乏了,你自去吧,魏忠贤,替朕送送未来的定海侯!”
魏忠贤和沈重结伴而出,两人在皇城门口亲热告别,魏忠贤便负手而回。沈重看着魏忠贤远去的背影,只觉魏公公身上似乎多了一些气质,不再是阿谀奉承的内官,不再是算计争宠的太监,不再是小心翼翼的司礼监秉笔,而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监。似乎从这一刻起,魏忠贤再非魏忠贤。
沈重心情激荡,目视着魏忠贤昂然消失在皇城之中,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良久,沈重吐出一口长气,迎着落日余晖,走向晚霞漫天的北京。望着即将别离的大明中枢,沈重苦笑着自言自语道:“到底是我创造了一段历史,还是我见证了一段历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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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