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奴婢不敢……”绣梅把头压得极低,她真是想错了,她之前怎么会以为这位九小姐是个性子柔弱、逆来顺受的人呢?
她竟然连……连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叶清溪也不再说话,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绣梅,仿佛在欣赏什么风景一般。
绣梅心慌不已,又久等不来对方开口,只得自惶恐中微微抬起眸,却正对上叶清溪冷清中透着嘲讽的目光,绣梅没来由地浑身一颤,后背更是冒出冷汗来。
她猛地想起先前九小姐给太太请安的那件事来,自己将新衣裳给了九小姐,九小姐几乎想都没想就穿了,却在后来当着老爷和太太的面做出那等事来。
还有,自己故意推迟了时辰叫醒九小姐的事,九小姐应该是不知道的才对,不然她又怎么会表现得那般平静?
可是如果她真的毫不知情的话,又怎么会在老爷发怒之时,不慌不忙地说出那番话?
当时九小姐那模样,分明就是什么都知晓的啊!想到这里,绣梅的身子又是猛地一震。
她清楚地记得,当时老爷指责九小姐来迟的时候,九小姐脸上丝毫没有诧异之色,而是直接说出了辩解的话语。就算是事后,无论是关于衣裳的事儿,还是时辰的事儿,九小姐也没有多问自己半句。
绣梅突然觉得嗓子眼发干,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起来,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绣梅,你听到我刚刚说的那些……大逆不道的话了吧?”叶清溪缓缓蹲下身来,平静且带笑地看着绣梅,只是在“大逆不道”这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绣梅感觉自己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栗起来:“奴婢……奴婢什么都没有听到……”
“是,你确实没有听到,可就算你听到了又如何呢?”叶清溪的目光渐渐变亮,渐渐变得逼人,“你敢说出口吗?你说出口了,会有人相信吗?就算真有人信了,那你又能脱开干系吗?绣梅,你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现在……是我的下人。”
绣梅再也支撑不住身子,整个人歪倒在一边,额前更是有汗滴滑落,她明白了,就算叶清溪丝毫没有提到之前的事,但绣梅也明白了,原来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个人。
九小姐什么都知晓,却不露半分,只是几句话,便让自己的两个计划都落了空,不得不说,九小姐是真的聪明。
但真正让绣梅浑身发软的,却还是之前九小姐说的那几句要命的话,绣梅不是第一天进叶府伺候人,也不是第一天才知道这深宅大院的明争暗斗,但无论那些人怎么争、怎么斗,她们却都不会、也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九小姐不止聪明,而且还非常地大胆!
“奴婢……”绣梅好容易吐出两个字来,却是艰涩无比。
叶清溪重新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四周,突然道:“这边的风景可真是不错。”
一句话,化解了方才所有的嚣张跋扈、胆大肆意,就好像方才那些话都不曾说过,就好像她真的只是在散步一般。
这样一个胆魄与机敏并存的女子,这样一个可以在瞬间收起自己所有心思的女子,绣梅的心中闪过种种情绪,最后她抬袖擦去额前冷汗,轻吐一口气,重新跪好,整个人匍匐在地:“奴婢原为九小姐差遣。”
叶清溪没有去看绣梅,而是缓缓勾起了嘴角,她的身边需要这样一个人,可是不是最聪明,但却要足够机灵;可是不是最忠心,但要识时务。
她可以不为自己做任何事,却也不能去为候氏做任何事,绣梅可能并不是最合适的,却是候氏送来的几人中最合适的。
一个聪慧心细,且懂得隐藏心机的人。
一个行事内敛,却十分识时务的人。
“你起来吧。”叶清溪收起脸上的笑,冷冰冰地开了口。
绣梅两腿发颤,好容易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是真的险些要被叶清溪吓破了胆:“奴婢谢九小姐提携之恩。”
“提携?我方才说了什么吗?”叶清溪淡淡瞥了绣梅一眼。
绣梅抿了抿干涩的唇,低声道:“姑娘什么都没说。”
“你这耳朵怎么这般不好使?我方才分明说话了,你怎么没听到吗?”叶清溪斜睨了绣梅一眼。
绣梅一愣,顿时又不知所措起来。
叶清溪往前走了两步,声音轻缓而悠闲:“我刚刚不是说,这竹林里的竹子长得极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