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幽幽,几许寒凉。
“我订过婚,也曾穿着喜服站在婚堂上,按照父母的命令准备嫁给一个根本不了解的男人。我不知道该不该感谢蓝芷蓉,如果不是她冲进婚堂与我同归于尽,大概我现在还活在熟悉的家乡,还要和毫无感情的夫君过一辈子。但不管怎么说,我曾经与别人有婚约这是事实,你若介意的话——”
“当然会介意。”淡淡打断言离忧的话,温墨情两只手指挑起言离忧颈上红绳,碎银球映着皎洁月光蒙蒙发亮,“他敢出现在这边试试,我绝对会把这东西塞到他喉咙里。”
言离忧愣了愣,近乎低喃:“那我……”
“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告诉我,其实你不是青莲王而是只孤魂野鬼?”温墨情轻挑眉梢。
孤魂野鬼比曾经订婚更该感到震惊不是么?言离忧避开温墨情漫不经心目光:“你信不信都无所谓,这种事本来就很荒唐,我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况且我也无法确定,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像来是一样,莫名其妙就从这个世界消失。”
人们总是畏惧不了解的东西,寄宿于不属于自己的身躯内,何去何从本就是个未知数。言离忧此前并未想过是否有一天自己会消失,及至她开始认真思考以后要如何与温墨情共度一生时,这个想法才突然冒出来——越是想要天长地久,就越害怕有天梦境破碎。
平静目光流连于白皙面庞之上,如言离忧所期盼那样,温墨情没有逃离或者退步,反而以更胜平日的温柔眼神将她包裹。
“我想,我可能是疯了。”
大红嫁衣整整齐齐放在妆奁上并未招惹谁,可它还是逃不过被欺负的命运,无可奈何地随着妆奁轻晃掉落在椅上;纯洁月色下树影斑驳,投映在烛光将熄的卧房地面,摇摇曳曳,凄凄冷冷,沙沙轻响仿佛是在羡慕嫉恨某处火热温度,偏偏那交缠的气息无声安静,丝毫没有惊动任何人。
环绕在腰身上的手臂也好,紧扣住后脑的手掌也罢,还有突如其来的吻,无从逃避的纠缠,哪一样,都是言离忧始料未及的。
她总认为,温墨情不会是如此冲动热烈的人。
脑海中的一片空白让言离忧手足无措,唇瓣微痛,滚烫温度烧得她面红耳赤,试图推开紧贴在身前的重压,反倒被拗过双手抵在墙壁上。
言离忧有些慌,思绪漫无边际胡乱飘荡,忽而想着自己就靠在妆奁前很容易被人透过窗子看到,忽而又想着此时突然有人进来的话自己会不会羞死,时而又想,这一夜,温墨情是想提前逾越雷池么?他说过,成亲前绝对不会妄动,为了保护她,为了不伤害她。
一阵夜风吹过,带走树枝苦桠不甘响动,暴风骤雨似的热吻也渐渐归于平息,留下呆若木鸡的言离忧,以及身前垂着眉眼意犹未尽的温墨情。
“如果你是孤魂野鬼,那这里就是阎罗殿、轮回台,”握住言离忧葱白指尖抵在自己左侧胸口,温墨情声音低沉安稳,“终此一生,你都要囚禁在我心里。”
※※※
爆竹声,贺喜声,孩子的笑闹声……这天一早定远郡便被热闹笼罩,街市上百姓们露出久违笑容,手中拎着各种廉价却心意满满的贺礼纷纷往同一方向走去。
定远王府许多年没有如此热闹过了,门扉上大红喜字格外鲜艳,庭院里人满为患,不得不在院外街上增开十余桌宴席,饶是如此仍有许多百姓都是放下贺礼道一声恭喜就匆匆离开,不去那几乎连落脚之地都没有的宴席间游走。
定远王多年来为定远郡百姓谋求福祉、消灾解难,可以说是定远郡百姓的大恩人,深受爱戴理所当然,不过定远王似乎并不自知,看见自家里里外外围满贺喜百姓时吓了一跳。
“按照王爷吩咐,两位公子成亲的事都没有过于宣扬,那些百姓都是听几位亲近大户说起自发前来的。”顾伯笑呵呵道。
“战乱年月,谁家那点儿东西都得来不易,让乡亲们把贺礼带回去,心意到就行了。”定远王前后左右挨圈招呼,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才得空喘口气,“墨情呢?想把本王这把老骨头忙散吗?让他别藏在角落里逍遥自在,赶紧出来招呼客人!”
顾伯神秘兮兮摆手:“王爷,世子昨儿晚上和二少奶奶聊到后半夜才回房休息,这会儿正睡着,还是别叫他了,大喜的日子,新郎总不能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出来啊!王爷尽管放心,不是还有我们这些下人吗?招呼客人这事儿我们来做,王爷您先歇歇,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