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虽然粗犷,却好说话,只是嘀咕说:“一点小事,你也太小心谨慎了。连脸都在意上。”
杨涟亭淡淡地说:“不小心。万一有什么变故,怎么给大王交代呢。”
司马受不了了,已经率先站起来,大声说:“走吧。走吧。”
他们一走,府里的人就要该干啥干啥,石敬中也起了身,正要走,长史把他叫住说:“中午王镇恶将军要来,你记得到场,如果他有什么要求,你给记下来,回头给我。我要往西边上谷方向去一趟,那边军府说有支游牧军队驻扎过去了,这中原的游牧部族,十有八九是被咱们打跑的。张将军害怕他们在那边生事儿,让我过去给军府强调几个原则……本来是想带着你去历练。这王将军来,点名想见见你这个画了国画的大名人,下次再带你去吧。”
这有什么说的?
石敬中一边点头一边感谢。
长史也是说走就走,一个长史,文官头头,却是带着几个健卒,骑着骏马,加鞭就走。石敬中送出去回来,心里已经是极羡慕,眼看开饭了,就跑去吃饭,吃完饭,张铁头派人来叫他,来人透露说王将军已经来了……他这就大吃一惊,心说:“说好让我接待的,这我还没得消息,人已经到了,在张将军那儿了。”
他匆匆赶去,张铁头和一个短冉大汉面对面坐着,隔着几桌伸指划拳,身边摞了好几个空酒碗。
他正要靠近坐到一个摆满食物的空几桌上,张铁头就惊雷一样痛骂:“妈拉个。喝酒就喝酒,王镇恶你阴老子。”
石敬中从来没想到张铁头能粗鲁到这种地步,正觉得那王将军受不了,那王将军笑了,得意地说:“划拳能赢,那说明兵法好。”
石敬中见他俩这般模样,才靠近坐了,靠近坐了,才发现那王将军也是个年轻人,只是被短冉一围,看起来像年龄很大。
张铁头转身介绍说:“这就是石敬中大画师。王镇恶你仔细看。”
他又给石敬中说:“这一位就是闻名遐迩的马匪头目,也是大王的老部下,学问不见长,胡须比老子浓。”
王镇恶揉揉下巴上的胡须,苦恼地说:“我许诺部下说,此次争不到出兵,就不剃胡须,结果没去成,我又不能言而无信,胡须就留上了。这也没留多久呀,昨日回家,牙牙学语的小女儿一下被吓哭了,说什么都不肯喊爹。”他欠欠身,竟持两三卷轴跑石敬中身边了,轻声说:“先生。三小是放羊娃,跟了大王这才读过些书,喜欢书画,却一直不得其民,先生可否指点一二,我带来了。”
他一打开,张铁头也凑来了,三个脑袋往画上一凑,其中俩呆住了。
不是差,而是画得好。
画中是一位宫装女子,手持圆扇,丰满高挑……张铁头惊问:“这真是你话的?”王镇恶笑道:“那还有假?”石敬中仔细看看,一则线条还显得毛糙,再则就是想出神韵,却又用工笔上的技法,最后则是留白和布局不大合理。
他知道问题出在哪。
这是刻苦学来的,但是缺乏基本技法,缺乏美感熏陶,也许放在一些大家眼里,这都是匠气,但是石敬中却觉得尤为难得。
放羊的出身呀。
一直都在行伍中,竟自学绘画,到了这种地步。
张铁头已经兴叹:“三天不读书,比不上王野猪,不吃酒了,没心情。不过,过年三金鲤的仓穴子贴交给你画。”
这是外头正好有人。
张铁头就起身过去,到外头接了一封信,揉着脑袋回来。
回来坐下,他就晃了晃书信说:“王弟给我回信了。大王交的苦差呀,是要给王弟回忆当年吃的苦,我想着那些岁月,是一边滴泪一边写,看来是把他打动了。这么远的路程,信这么快就回了。”
他撵指拆开,拿出信纸一甩,看了不两眼,神情猛地一敛,喝道:“不好。”
王镇恶和石敬中正在说话,听他喊了一声,不对劲,连忙坐好看他。
张铁头却没有太过激动,却是很凝重地说:“王弟心里有魔障。他想拿回高奴,说城内有人接应他。给我写信,是希望必要时我能呼应之,分担他的压力。”他反问:“王镇恶。他这是胡话吧?”
王镇恶略一沉思说:“不全是。打高奴?他定是想攻略陈州,截断陈州,数十万靖康军队灭了大棉,有家不能归。”他猛地站起来,提了一碗酒,仰头喝尽,大吼一声:“王弟好大的气魄呀。但他不知道吗?靖康功败垂成,他是雍人的千古罪人。”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