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挑战自己。
带着这样的念头,他再一次蜷缩、蜷缩,倦意袭来,就给睡了过去。
雪下了好一阵。
大雪纷飞,寒风呼啸,雪光映照着,泥墙屋根子下的少年,黑色的棉袍沾满雪泥,撒手摊开四肢。
就这样睡去。
黑夜中的渔阳河谷,狄阿鸟也还没没睡,黑夜里,他在雪地里站着。
他站着,望着,五味齐全,心如刀绞,却还不知道,他骄傲的儿子因为不肯哀求,磨蹭,黑夜里大雪下躺着。
天渐渐亮了。
少年整个人都埋在雪地里。
一个三十来岁,扎着头巾的妇人打开柴门,拎出扁担和水桶,正要掩门去打水,扭头便看到了……
她猛地再推门进去,见婆婆在院子里扎头,喊了一声:“娘。那个少年没走。在咱墙根子底下被雪埋了。书箱在一边放着。”
老妇人大吃一惊,健步如飞,跟着她往外走,到了外头只看一眼,见连忙说:“雪都埋了身子,非是冻死来。这么大的雪。咋办?啊呀。夜里咋就是不敢让他进呢?让他呆在过廊里也好呀。”两人挪到跟前,就去查看。家里的姑娘也跑出来,跑门口了,陡然站着,两个辫子还在晃。
她还在惊恐,她嫂嫂回头了,脸上不知是庆幸还是欢喜,回头喊道:“快去烧热水。还活着呢。还有气。”
十四岁的少年,倦意上来,他就是能说睡熟就睡熟。
微微察觉到亮光,他却觉得自己好热好倦,喉咙肿痛。
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站了两个女人,正在拉他手脚,他想挣脱,却四肢无力,隐隐听那老妇人说:“就是个少年。虽然身子大,年龄大不了。”那年轻的妇女说:“大户家的少爷吧。你看长的?这脸牌子真好,身上的衣物也保暖,这才没冻死、冻伤吧。”然后,他眼皮一沉,就又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却又到黄昏了。
他挣扎着起来,一个姑娘站他旁边了,惊喜地喊道:“娘。嫂。大爷。你们来看,他醒过来了。”
村落不大,拣了个人,家里来了一筐亲戚。人也不知道是后悔没让他投宿还是怎的,围坐着,去讲半夜里听到的动静,那只狗,却被分食了,剩下一些,在一个碗里,是留给捡来的少年的。
有个年轻人还在翻那少年的书箱,正说“这书都可值钱”,少女一声喊叫,竟然把他们都招来了。
少年坐在一团拼凑的被褥中,给他们抱了抱拳,称谢说:“多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少女扶着自己的母亲,问他:“你都不会喊个啥吗?看你也人模狗样的,怎么这么不懂礼数?你们?你们是谁呀?”
少年愣了一下。
从小到大,别人都夸他懂礼数,只是人多,他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甚至只是猜了下怎么回事,用了“你们”而已。
年龄最大的老头,弓着佝偻的腰,笑着说:“后生。你叫个啥?”
少年连忙说:“我叫李虎。”
他感觉自己很乏,还是冷,呼吸不畅,喉咙难受,轻声说:“给我熬碗姜汤吧。”
姑娘又挑他毛病:“给你熬碗姜汤吧。你吩咐下人呢?”
李虎又愣了。
老头却是问他:“你身上咋那么多伤呢?虽然结疤了,还还有几道没好,说你是书生吧,你这不像呀。”
李虎解释说:“我是书生,可我也习武,文武双全。”
话音一落,姑娘脆脆的声音喊上来了:“你知不知道谦虚呀?问你伤,你伤咋来的,都裹得那么好?谁给你裹的?”
李虎被她堵怕了,只好说:“我被人卷战场上了,仗不打了,人家才放我回来。”
一屋人咂舌。
村里也有被战争卷进去的,却都没回来,众人不由叹气。接着他们就又问:“你说你是回家,你家是哪的?”
这个身份自然是狄阿鸟给他伪造的,籍贯上有这个人,此人已经是东夏的一名犍牛了,也不叫李虎,更不是十四岁。
现在,已经套用不上了。
李虎没想过隐瞒,这会儿只好说:“我本名齐孝玉,随父母一起到东夏经商,现在父母都不在了,两边打仗,我想回家。”
破绽百出。
好在众人不质疑。
只有那姑娘较劲,问他:“你到底姓齐姓李,人家都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爹活着不气死吗?”
李虎轻声说:“我阿爸不方便让我用他的姓。”
众人想明白了。
为首的老头说:“爹是亡命入东夏的,不敢用父姓,对吧?那时候都想去东夏,现在可好,子孙回来,就遭难了,北平原的人不都是咱们这的人跑去的吗?回来先别回你们乡,免得官府抓你,看看情况再说。”
李虎连连点头。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