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王大伟虽然挨了一拳,嘴角挂了点彩,但并无大碍。王灿大松了口气。
被打得最惨的是那个张口要1000万的王德云。打人的不是材委会的干部,而是开发商带来的人。之所以动手,便是因为王德云说不给他1000万,就算死他也不搬。开发商的人如何气得过?当场就撕打了起来。
王德云的槽牙掉了一颗,满嘴是血,鼻梁也被打歪了,鲜血泉涌似地淌着,堵都堵不住。他家婆娘号天抢地地叫着说打死人了,一个劲地让报警。
材委会怕事情闹得太大,连带他们也担责任,就说报什么警,送医院才是正经。然后又左劝慰、右喝斥,总算把大家的情绪暂时安抚了下来。
王灿瞧着这局面,便知道开发商的人已经搞定这些个村干部,也就没有作声,先看他们怎么分派。
除了支书是上面调派的大学生村官,材委会的干部都是瓦房村人,按说没道理帮着开发商说话,可这世道,钱能通神,只要打点到位了,什么干部都抛弃人民,转为金钱服务。
此时讲话的是村主任王德林,王德云的堂哥。他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如今这地价房价不同于往年了,咱们不能死拧着当初议定的价位索要补偿。就好比去年生猪每斤能卖到**块,养猪的是赚得盆满钵满,今年跌到了四五块,跌去了一半,你还要卖**块每斤,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有人道:“什么合理、不合理?我们只知道拆迁补偿是三年前就议好的,当时他们就说了,不管地价房价怎么涨,都按这价位补偿。如今好了,地价房价跌了,你这补偿也想跟着跌。你这叫按合同办事吗?我们又不是漫天要价,凭什么说我们的要求不合理?”
又一阵闹腾之后,王德林恼怒地斥道:“我说,你们是存心来闹事的还是来谈事的?如果要闹事,你们随便闹,拆了这村委会也由得你们。如果要谈事,咱们就心理气平地谈!”
李光孝道:“既然来了,肯定是谈事。就像老毛刚才说的,我们只按合同办事,别的,一概不认。”
王大伟也说:“不错,我也是这个意思。凭什么他们开发商的风险得我们来承担?地价涨了,赚了进他们腰包;地价跌了,得从我们该得的那份里找补回去。嗬,这就叫合理?”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开发商冷笑着发话了,“补偿方案就这样,要么拆,要么拉倒。照你们这样要价,天王老子都得赔死!”
一说拉倒,村民们又激动了。百多户人家里,至少有三四成的人已经把还没到手的拆迁款项给预支了出去,就等着补偿下来再补窟窿呢。真要是拉倒了,他们还不得被债主逼死?疯狗似地围将了上去,说要是敢撕毁合同,他们就拼命。
这一闹又是十几分钟,好不容易恢复了秩序,王德林又说:“咱们这样整不成了强盗吗?咱们要的价人家给不起,那就只好寻给得起价的地方去。我们倒好,非得要人家给咱们满意的价位,还不准人家撕毁合同。这……算了,我不说了!”
李光孝道:“你是该不说,你都帮他们说去了,有帮我们说一句话?”
王德林怒道:“我是帮理不帮亲。我要是也像你们那样,把人家撵走了,大家继续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过穷日子?”
王大伟嘿嘿地道:“有这一亩三分地至少还有穷日子可过。如果没了这一亩三分地,拆迁补偿款又花完了,那就是没日子过!”
“大伟,你这话怎么说的?”
“我话就这么说的!”王大伟梗着脖子道,“在座的有哪个不看新闻的?有多少失地了的农民真正过上了好日子的?我们就是穷蛋的命,一辈子没见过大钱,小打小闹过日子,还能奔个温饱和平安。真要是地征了,房子拆了,钱到手了,咱们又没个理财的意识,三两下就花光了。以后的日子咋过?三哥,你说,这日子咋过?”
王德林敲着桌子道:“咱们现在讨论的是拆迁补偿的问题,不是过日子的问题!”
“其实都是一个问题!”王大伟道,“地是生存的根本,只要在手里,咱们就饿不死。政府要征了去建物流基地,贱卖贵卖连发言权都不给咱们,那也没法子计较。三年前他们开发商说20万一亩,咱们就20万;三年后地价降了,他们又说要15万一亩,那咱们就15万。那要是再三年后,咱们钱没了,怎么办?咱们是去找政府,还是找他们开发商要工作,要饭吃?”
王灿暗赞他老子没白在外面跑,倒还是有几分见识,虽然不够深刻,但却卡在了要点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