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
“对,就是制度!”
宫城高楼的顶层之上,吕哲与一众子嗣环形坐着,他们的坐姿大多随意,怎么舒服怎么来。
只是有男性子嗣在场,女儿们则是和皇后、众嫔妃在下方的楼房,她们偶尔会传出一阵清脆的嬉笑声,看样子气氛还挺不错。
与之众多女性那边的轻松气氛相比,顶层之上的父与子虽然坐姿随意,可是顶层之上的气氛要严肃和沉默许多。
“我们需要一个能够传世的制度,这个制度要深入民族的骨髓,至少让大多数人去接受并且认可它。”吕哲抿了一口葡萄酒,目光深邃地看向远处,那里是帝都南陵的地界。他说:“制度是一个国家的根本,它也能影响到一个民族的未来。一个好的制度不但会使一个国家强盛,也必将会影响一个民族千年万年,我们估计将这个称呼为制度延伸出来的价值观。”
吕哲的大多数子嗣听不懂,能够听懂的估计也就吕议和吕启,更多的孩子是表情迷惘想要走神又一副不敢的模样,只能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到盘子里的食物上。
时节已经又是走到一年的夏季,时令水果的种类不少,除开本土的水果之外,从世界各地送来的特色水果也摆在盘子之中。
帝国的疆域一直在扩大,陆地上是向西北和北方不断扩张,因为是陆路的关系,实际上陆地上的扩张速度并不是太快。也真心是有点快不起来;帝国南边可就不一样了,海面上的扩张虽然略有波折,但是在扩张速度上真的是要完胜陆地。
“那么……我们怎么来设立一套能够被大多数人接受的制度?”吕哲说着停下来。伸手拿起一串荔枝,缓缓地剥起了壳。
荔枝?没错啊,这玩意是岭南那边的特产,关于它的传说有一个相对香艳的,那就是李唐时期的杨贵妃十分喜欢吃它,时任皇帝李隆基为了让自己宠爱的女子能够吃上新鲜的荔枝,专门选拔善于骑马的骑手。准备了宝马,每天从岭南不远千里将荔枝送到长安。
岭南离长安多远来着?平面地图的距离该是三千余里,但是路途的长度从来都不是按照平原地图的距离来算。实际上从岭南到长安需要走上至少万里的路途。按照一名骑手不断换乘良马,能够日夜奔驰五百里来算,从岭南装一箩筐的荔枝到长安需要日夜不停跑上二十天左右。
哎哟,记录历史的史官。他可能有亲眼看到骑手日夜奔驰了二十天才送到长安的荔枝。然后又能近距离瞅一瞅是不是新鲜?
瞎扯蛋又是,关于杨贵妃喜爱吃荔枝,然后李隆基准备了那么多事情,只是史官又再一次利用夸张的手法写小说一般,用这种经不起推敲的“故事”而不是真实历史来表达出李隆基荒唐的一面罢了。
“所以……我们的制度先要确定一点,历史不是故事文集,史实就是史实,不能存在任何记录历史的人或集体。因为自己的善恶标准和主观意识进行书写(篡改)?”吕议说话的时候一直在偷偷拿脚踹自己的兄长吕启。
吕启不断缩着躲避吕议伸来的脚,他真的是不想在这种场合去插什么话。
“是的。史实就是史实,我们的历史总是存在因为个人的喜怒哀乐而随意篡改。”吕哲当然注意到了吕议的小动作,但是当做没有看见。他扫了一眼吕启,然后将目光重新放在手中正在剥开的荔枝,说道:“是不是尊重史实,关乎到一个民族对自己是不是真的肯定。一个连自己历史都不肯定的民族,还有勇气去肯定什么?”
这里的肯定包括曾经的对与错,不但是自己的对错,还包括竞争对手的对错,然而华夏民族的历史从来都缺少这份宽容。
以前是为尊者讳……也就是上位者的任何不检点和过错,记录历史的人都会帮忙进行掩盖。甚至是会生令人苦笑不得的事情,比如将臣下做过的丰功伟绩按在上位者的脑壳上,使之变得更加的伟、光、正。
到了后面,刘氏汉帝国创对“前朝”的各种抹黑,这算是开了一个坏头,此后任何推翻“前朝”的“朝廷”都会不留余力地抹黑“前朝”,如李唐取代了杨隋,明明只有一个皇后的杨坚和杨广被写成了荒淫无度的皇帝。
出于统治需要而随意书写历史,甚至是对自己美化而对曾经的竞争对手刻意抹黑,可以说华夏民族的悲惨从历史由胜利者书写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
“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不用任何感情色彩地记录历史,从秦一统开始记录,然后……”吕哲停顿下来,他站起来走到围栏边上瞭望南陵这座巨大的帝都,看着远处建筑,看着走在街道上的细小身影,说道:“然后称现在的历史参与者都还在世,鼓励他们写自传!”
“自传?”吕议愣了愣,讨好地为自己的老爹捧来一杯冰镇的葡萄酒,问道:“父皇也会写自传的吧?”
吕哲其实已经开始动笔在写自己的经历,他是从进入秦军的经历开始写起,至于进秦军服役之前他是在哪又在干什么,一整本的回忆录里一个字眼都没有涉及,以至于这本回忆录印刷并且开始贩售之后,无数好奇吕哲进入军队之前在干什么的人变得更加好奇。
“自传不是历史。”吕启偷偷嘀咕道:“接下来该是从无数人的自传中进行印证和归纳,用统计的方式来形成类似于《本纪》的书籍了?”
不是谁都有那个资格去留下自己的《本纪》,按照华夏文明的阶级规定。只有封侯的人才有足够的资格拥有自己的《本纪》,此前留有《本纪》的人很多,可是相当多的《本纪》后面因为身份的更改变成了“帝王史”。
周天子为天下共主。分封大量贵族,历经时间的流逝,很多贵族相续灭亡,不少贵族从分封诸侯变成了“王”,王的记录已经不是《本纪》的级别,所以嘛……
“就是自传,不是《本纪》之类的东西。”吕哲回头看一眼众多的子嗣。侧耳倾听一了下方传来的嬉闹声,顿了顿才继续说道:“既是回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