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腿坐在泥地上,委屈地噘着嘴,鼓着腮帮子,仰着小脑袋,呈三百六十度旋转,凤眼眼珠骨碌碌转,来回打量头顶上方的木头和石头,使劲想脱身的主意,一面用小手无意识地抠着绣花鞋的鞋帮。
这花鞋是如棋的,他脚肉厚,穿着有些夹脚。
他想得出神了,又觉得脚挤得难受,就把鞋子都脱了,赤着两只白嫩嫩的小脚丫,开始用手揉脚丫子,一边揉一边想:怎么上去呢?
脑子里似乎划过一道亮光……
上面,方初轻声叫“儿子?无适?”
适哥儿怔怔抠脚丫,不出声。
方初赔笑道:“儿子,咱们来商量下:到底怎么上来才好。你先说……”儿子了拗性子,他不敢强他,只能鼓励和引导。
方瀚海也道:“你说了爷爷来评评。”
这回适哥儿听见了,却觉得爹惊跑了自己的主意,不满道:“我还没想好。爹,你别吵!”
方初闭嘴,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身上早已湿透。
适哥儿继续抠脚丫、苦思冥想。
夏流星过去看了一趟,也觉情势危急,忙回来将洞内情形告诉众人,要大家群策群力想主意,救人要紧。
众人议论纷纷,这个说这样,那个说那样,都不妥当。
只有周巡抚畅快不已,心道这小崽子被砸烂了才好,才解气。
他也不走了,就等在那看适哥儿下场,看方家父子焦急。
夏流星喝问那衙役,为何让方无适一个小孩子下洞?
那衙役哭丧着脸道:“不是小的要他下去,是他自己要下去的。小的劝他等等,等小人去叫人来救韩姑娘。可他说来不及了,怕石头掉下去砸坏了韩姑娘。又说那洞口小,只能小孩子下去,就是大人来了也没用,还得他下去。他就下去了。”
夏流星问:“那木头不是你们放下去的?”
衙役道:“是,是方家小少爷和小人放的。”
夏流星皱眉道:“那他为什么还要亲自下去,直接叫韩姑娘自己爬上来不就完了?”现在倒好,下去一个,上来一个,白忙活。
衙役道:“是这样的:我们现韩姑娘的时候,她被捆着手脚,嘴里也塞了布,丢在洞底,不能动也不能叫。方小爷说,他下去解了韩姑娘,再和她爬上来,很容易的。他就下去了。小人拦不住,又怕出事,才急忙回去叫人。半路上就遇见了方大爷……”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夏流星又问:“他怎么知道韩姑娘被关在这?”
衙役道:“他说他刚到陈家的时候,到处找地方藏身,无心中现那几捆柴下有洞。之前他没想起来,后来听大人们说,贼人断断来不及把韩姑娘送走,肯定还在陈家,他就到处找。到这里才想起这儿有个洞,正好碰见我和李二在搜查,就拉了我们来看。”
谢吟月搂着韩非花,靠在一棵桂树下,和锦绣帮非花涂药——她不敢带非花离开——将夏流星和衙役的对答听在耳内。
她止不住后怕、恐惧:若不是她疯魔了坚持相信方无适,非花将会被埋葬在那洞底,成为一堆枯骨,不知要多久才会被人现。
她看向地洞那边,思绪极度混乱。
茫然间,她失去了人生的坚持和方向。
今天的事对她冲击太大了!
她知道前世方无适救了非花,可听说是一回事,亲身体会又是一回事。前世她问二小是如何逃出来的,二小只告诉她是爬出来的,她还以为他们是从哪间屋子窗户爬出来的呢。所以刚才找不到非花,她先想到问方无适,觉得他一定知道非花藏哪。方无适却说不知道。她不肯信,才疯了一样求他,口不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