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第一个捐的人,最吃力不讨好。
捐多了,别的商家不得不跟随他,他将成为众矢之的;
捐少了,会招致皇上不快,还会成为在场官员攻击对象。
至于朝廷激励大家抢占市场,说实话,这对于锦商吸引并不大。他们主要的经营重心还是放在织锦上,并不会在棉纺和混纺上投入太多的人力物力。贪心的话,会因小失大的。
方初淡定地转脸,问韩希夷:“你捐多少?”
众商贾不由暗赞他问的妙,谢吟月既这么大方,娘家捐了祖产,那婆家呢?她总不能代韩家也捐个两千万吧。
韩希夷更加淡定,随口报道:“韩家三十万两。”
这已经是很大一个数目了,不知要耗费多少织工织出多少匹华丽的锦缎,才能赚到这么多银两。人们只看见织锦世家有钱,很少有人计算,那是他们多少代积攒下来的!
方初便朗声道:“方家也三十万两。小方氏二十万两。”
清哑在旁接道:“郭家两万两。”
说完又向太皇太后等解释道:“织布不比织锦,利润薄。我娘家就两个作坊,一直没扩大,没赚多少钱。”其实她只想捐一万两的,但看这阵势,不出点血是不行了。
太皇太后微笑点头,看不出喜怒。
众官员们不满意了,互相使眼色。
最后,还是冯尚书出头。
他已经递交告老折子,什么也不用顾忌。
他直接盯上清哑,嘲讽道:“郭织女真是大方!听说织女出道以来,年年都和谢吟月打擂比拼,怎么这赈灾倒往后缩,不和她比了?看来织女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之辈,好名声赚了,见真章时便往后缩。”
方初眼中厉色一闪,就要说话。
清哑一把扯住他,自己站了起来。
她认真地看着冯尚书,黝黑的双眸沉沉的深暗,不像平常那么清澈,好像蒙着一层雾,意味莫名,但冯尚书却分明意会到她的诘问:“你为什么总是针对我?我哪里得罪你了?我做什么恶事了?”
冯尚书毫不心软,迎着她直视——
你没做恶事,错在不该鼓吹经商;还给商贾事披上文雅的外皮,吸引和利用文人士子,借以抬高身价,更是罪无可赦!
方初见冯尚书摆明拿清哑做文章,对他恶感骤然飙高。他如同潜伏的猎豹,任由清哑和冯尚书对峙,自己寻机出击。韩希夷沈寒秋等人都凝神戒备。眼下这个场合,他们都不如清哑身份超然,只能像方初一样等待,时刻准备援手,助清哑一臂之力。
严未央恰好坐在谢吟月对面,这时对她讥讽一笑,仿佛说“你可真是菩萨心肠,捐了祖产,我们都成了不仁义的了。”
谢吟月端坐如钟,却暗自蹙眉。
她没料到捐祖产会惹出这麻烦,失策了。
眼下她和谢家也成了众矢之的。
要想个什么法子化解才好?
就听清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请问大人准备捐多少?”
冯尚书从容道:“老臣已告老还乡,临去时赶上皇上和太皇太后主持这募捐,怎敢不尽微薄之力。老臣折变家产,捐款两万两!”
他既要对清哑难,怎会没有准备。
他早在众人帮助下,筹集了一笔银子用于赈灾。
两万两,和郭家捐的一样多。
可是,朝廷官员不像商家有产业,即便有也是暗中经营的,所以他这两万和郭家的两万不可比,或者说,把郭家比下去了。
清哑追问:“大人明年捐多少?后年捐多少?”
冯尚书一愣:“明年……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