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氏心头如刀在刺,仿佛被剥开了胸膛,血淋淋的疼。
当年的厨艺大赛,她为了能赢了杜家,确实是使了些手段。
可这一切,她还不是为了赵家……
若她不是为了赵家,不是为了香满楼,她何必如此。
可是现在,她的男人却要拿此事来粉刺她,来羞辱她,往她胸口戳刀子。
人都是血肉之躯,都会知道疼,她也一样。
人前面她愿意一直做一个女强人,可人后,她也希望得到自家男人的疼爱。
可是他……
满氏心一层层的灰冷下来,仿佛跌入千年寒冰一般,冷的发抖的,冷的深入骨髓。
这种难过的感觉,也只有她刚得知未来夫婿已经有了房里人,而且生了孩子,她又不得不嫁时候的心情。
满氏面色清寒,哀怨的看了赵老爷一眼,淡淡道:“你笑吧,你笑我无耻也好,笑我卑鄙也好,但是赵家能有今天,谁又能抹去我的功劳?”
平心而论,赵老爷子并不是个功利心极强的人。他母亲好胜,当年他父亲就曾矮了母亲一头。而他的性子,其实是随父亲多一点,稳中求安。
只是后来在母亲的安排下娶了满氏,满氏是个极能干的女人。有手段,有能力,可是唯一不足的是她太过争强好胜,眼中不容人揉沙子。
要足了强,未必是好事。
月满则亏,若一直这样下去,赵家迟早会毁在她的手里。
赵老爷表情还是淡淡的,他年轻时候就是这么淡淡的一个人,对满氏不十分的温柔,也不会过分的清冷。
所以满氏从来没有感受到过深入骨髓的爱意,也没感受到刻骨的恨,两人之间似乎永远是淡淡的。
你在或者不在,彼此都像是两朵静静绽放的并蹄莲,可中间却生生被罩上了一层透明隔绝的东西。
看得见,摸不着……
“你的功劳赵家人都看在眼里,确实不可磨灭。”赵老爷语气一转,看着满氏淡淡道:“但是你就没有错?”
满氏手指上缠着帕子,一圈一圈,语气微微一冷道:“有错,但即便是错,也是为了赵家好。”
“那这次吴家酒楼,你是一定要?”
“一,定,要……”
满氏语气十分的肯定,挑一挑眉道:“至少,我不会让你儿子得逞。”
赵老爷只是摇了摇头:“罢了罢了,随便你吧!这大半辈子,你总觉得我欠了你的,达儿欠了你的,刘姨娘欠了你的。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只要你高兴。”
赵老爷子疲惫的转过身子,阖上了眼睑,再不说话。
满氏立在原地良久,像是沙漠中孤独的一棵树桩一般……
…………
满氏能怀疑郭林,吴老太太当然也会怀疑。
这两日她身子还是发沉,吃了几贴药虽然好了些,却仍旧懒怠对的动弹。
昨儿个她嫁出去的大闺女来看了她一次,只是她大闺女如今过的日子也很艰难,到了夫家没有生养,夫家又抬了两房姨娘来压在了她大闺女头上。
更可气的是,回娘家也只是住了一个晚上,今儿一早就早早的回去了。生怕住的久了,婆家会不乐意。
“大姐夫也真是的,说抬姨娘就抬姨娘,说把姐姐撂在脑后就撂在脑后。”吴春坐在床榻边喂吴老太太吃药。
吴老太太脸色蜡黄,才吃了一口,就皱眉道:“太苦了,先放下吧!”一面又连跌声叹气道:“我这身子骨是不中用了,你大姐的事情我也顾不上了。”
吴春撅了撅嘴,心里仍旧不平:“说来说去都是柳素娥那小贱人害的。”
吴老太太一听柳素娥三个字,当时就沉了脸:“快别再提起她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吴春点了点头,再不说话。
吴老太太看一眼吴春,皱着眉问道:“你大哥那边你都打点好了吗?前两天打的伤好些了没?”
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挨了五十大板,在狱里又被人给打伤了,吴老太太心里就一阵难过,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伤感道:“他也是糊涂,怎么能用胡氏那个蠢货去探听情况。”
吴春轻叹一口:“屁股上的伤他不肯让我看,我也不知道好了没有。那日被同狱的人打伤的是腿,我倒是替他上了药,后来又按照您的吩咐,孝敬了那狱卒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善待大哥。今儿一早我去瞧,大哥说好多了,狱卒那边也对他好多了,让您别为他担心。”
吴春说话的时候,眼底有淡淡的担忧。
其实她并没说实话。
吴明泽那边的伤势并不轻,今儿一早她去看的时候,还有些流脓。而且她大哥的情绪很不好,在大牢里吃不下喝不下的,药也不肯好好擦。
只是嚷嚷着要让吴春给他报仇……
报仇?
谈何容易。
现在的柳素娥,可不是她当日认识的柳素娥了。
当日的柳素娥任打任骂,什么时候会还口还手?
可现在的柳素娥,早已长成了参天大树,不是她能动得了的。
不过一早她也问了她哥,知道这个郭林和赵明达很要好。
郭林这次要买了吴家酒楼,他不会是另有什么目的吧?
吴春表情微微一滞,正色道:“娘,您知道来咱家要买走酒楼的郭林郭少爷吧!”
吴老太太点了点头:“知道啊!怎么?”
“娘,大哥和我说了,这个郭林和赵明达极好。咱家的酒楼这才要卖,咱肯定不会卖给柳素娥那小贱人对吧。可若是这个郭林和赵明达合谋,咱们要是卖个他,岂不是送羊入虎口了?”
其实这一条吴老太太早就想到了,她抽一抽嘴角,冷冷一笑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这点子心思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他费尽心思,我也不肯能让他得逞的。”
吴春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看来是我多心了,还是娘想的多。”目光微动,又问道:“那娘,您到底打算把咱家酒楼卖给谁家?”
“是赵家?还是杜家?”
吴老太太轻舒一口气:“他们两家……我都不想卖。”
“那您?”
“今儿早上你去看你哥的时候,又来一家,是西街上原先买肉包子的老刘家。”
“刘记包子铺?”吴春微微一迟疑,这个刘记包子铺倒是和赵明达他们没什么瓜葛。
吴老太太点了点头:“他说了,赵家出多少钱,他就比赵家的再高出来一白两银子。卖给这样的我心里舒心,比看着赵家,杜家占了我的地方要舒心。”
吴老太太是个嫉妒心很强的人。
同样是开酒楼的,她凭什么就落败了?
别人凭什么就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