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大批商贩因免税政策齐聚京城,南方调运的赈粮也陆续达到填补了官仓。在一系列政策的影响下,粮价再度跌落,回到了五钱左右。
在刑部大牢里服刑的四名奸商,处心积虑地想等着朝廷无米救灾时,可以狠赚一笔,谁知这次不但血本无归挨了板子,还因涉嫌舞弊贿赂,坐牢整整二十年,没收所有财产!
只是在刑部判决时,萧晚认为,让她们在大牢里浪费粮食实在是太便宜她们了,所以向方正清建言,与其将她们关押在地牢里服刑,还不如奴役她们去开垦荒田,干苦活干粗活。
对于肥胖的粮商们来说,让她们在大太阳底下耕地暴晒简直要了她们的半条老命,更何况一路上,她们不断遭受着老百姓愤怒的咒骂声和嫌弃鄙夷的目光。
受苦受累地干着二十年的粗活,这才是对她们亵渎米粮最合适的惩罚。
同样牵涉贪污赈粮的刑部侍郎王岩,被革职查办。因贪污舞弊为重大案件,王岩被交由御史台、刑部和大理寺组成的三法司联合审理,将深入调查此次案件的前因后果。
户部尚书徐薇和户部侍郎季晓风因管治户部不利,被同样接受审问和调查。
王岩被三法司联合审理的消息,对于整个朝廷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从牵扯贪污赈粮的户部官吏,至各级州县官员,一个个都惊恐万状、惶惶不可终日,生怕王岩一招,将自己招供了出来。
一时间,所有官员都夹紧尾巴做人,完全没人敢在这时在赈灾上动些贪污受贿的小心思。
王岩被捉拿后,最慌张的莫过于楚慕青。望着日益声名鹤起的萧晚,她气得咬牙切齿,愁得食不下咽,怎么都没想到,萧晚成为督赈官后,竟会暗中调查贪污舞弊的事,更没有想到,她居然能调查到了与赈灾完全不相关的王岩头上!
她原本的计划,是想趁着大灾之时,以赈粮捐物之名博得乐善好施的好名声,甚至重振锦绣衣阁。哪想到萧晚棋高一招,不但假惺惺地赈了粮得到了百姓的拥护,竟还斩断了她的左膀右臂。
更让她头疼的是,连一向鄙夷憎恶萧晚,对她言听计从的季舒墨,此次竟一反常态地为萧晚说起了好话,那神情语态让楚慕青怎么看怎么隔阂,更被他的八千两白银堵得当场语噎,难抑胸中滚滚燃烧的愤怒。
明明又蠢又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还自喻为京城第一才子!竟还想利用她还清季家的债务,简直是白日做梦!
浑身上下突然迸射出一股强烈的唳气,楚慕青冷冷一笑,幽深凌厉的眸底闪烁着冷冽的算计。
既然季舒墨已不被萧晚宠爱,那就完全无用了,她又何必多花心情在这个没用的人身上。
现在的谢初辰,才是萧晚致命的弱点!
因这次差点闹了饥荒,楚天悦在聆听多方意见后,认为储粮备荒十分重要关键。于是,在草拟了议案后,东魏国建立了全新的仓储制度。
楚天悦更是在一个月内不断地颁布新的法令,奖励垦荒,鼓励植树造林,以及大力推广耐旱的占城稻和番薯等抗旱耐涝高产的粮食作物。
在重视起农业的同时,朝廷对灾区实行了不同程度的蠲免、减征及缓征赋役。除免征田租外,还免征耕地附加税、戍边代役钱、人头税等等。
两位皇女更是带着赈粮物资,亲自去重灾地慰问灾民,安抚孤寡,资助贫困,使得整个动荡不安的东魏国渐渐从惊慌的灾情中振作起来,重建起了家园。
与此同时,以工代赈的政策施行一个月后,羸得了朝廷上下一致的认可和称赞之声。行善之道并非是大量捐款捐财,这样只会让有劳力的灾民养成依赖贪婪的坏习惯。
而以工代赈的政策在救灾的基础上,既给灾民们新的工作机会,重拾了自立的能力,又为国家开垦荒地、治理河患、修筑海塘等防灾工程提供了良好的劳动力。简直是一举两得的妙计!
众人对萧晚刮目相看的同时,百姓也并未像前世一般怨气冲天,对皇室和朝廷治赈不利生出诸多埋怨和不满,还是在萧晚的带动下,彼此救助共同赈灾,一步一步地拨开了阵阵阴霾,瞧见了希望的温暖。
萧晚获得民心的同时,数十名清水县的百姓同前世般千里迢迢地赶赴京城,但这次不是请求方正清重审此案,而是哀求萧晚为县令穆宁言主持公道,平反冤屈。
在户部的两个月内,萧晚暗中派人监视王丹,并在与她的相处中收集到了不少铁证。
于是,在掌握了工部都水清吏司王丹贪污赈银、收受贿赂、官工相互勾结等多项罪证后,萧晚于十月中下旬将罪证上呈给了楚天悦,并在同时弹劾宁州知府于悦、长洲府通判胡穆、襄阳府通判季文启、黄安知县李讲、长阳知县姚尚实等十余人贪赃枉法,在治理河道时偷工减料,谎报灾情,置国计民生不顾。
在众官员都以为萧晚会先整顿户部时,萧晚却是先平反了清水县县令贪污一案。而此案涉案人数多达数十名朝廷官员,不仅惊怒女皇,更是震惊朝野。
根本没想到自己眼中的草包女竟在两个月前就盯上了自己,将自己与宁州知府于悦互相通报的信件全部上呈给了女皇。她更没想到楚天悦根本没有对穆宁言斩立决,以至于一时松懈被萧晚揪出了罪证。
在大理寺和刑部一连串审讯后,王丹面对确凿的证据供认不讳,道出了自己身为钦差大臣治理河道时中饱私囊,贪污赈款,甚至与于悦等人一同污蔑穆宁言贪污受贿,妄图以此逃脱罪责。
为中饱私囊,谎报灾情,偷工减料,使得河防松弛,水利失修,河道梗阻,诸河频频漫口决口,造成数十万人受灾,数万人流离失所,保守饥寒交迫之苦,简直是滔天大罪!
楚天悦怒不可遏,当即下旨将重犯王丹和于悦两人抄家斩首,其余涉案官吏杖责一百,服刑二十年开凿运河,禁子孙做官。
被冤入狱的穆宁言,终于再度重见了光日。面对救命恩人,她感激不尽,不禁双膝跪地,向萧晚行了一个跪拜礼:“恩公,谢谢您帮下官平反了冤屈。当日,得知钦差大臣来治理黄河水患,原以为能状告于悦贪污受贿之罪,谁知她们竟是一丘之貉!官官相护,相互包庇,竟用莫须有的伪证坐实了我的罪证,甚至还欲将我屈打成招。”
想到那段黑暗被折辱的日子,穆宁言咬牙切齿,不禁泪目道:“多亏了恩公让我有了一线生机。今后,下官愿意结草衔环,听候差遣,来报答恩公的大恩大德!”
被穆宁言一口一个“恩公”地喊着,萧晚脸颊微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毕竟,即便她不插手此案,这个案件也会在一个月后水落石出。而穆宁言廉政爱民,一心一意地努力治水,更会在日后开凿和疏浚运河上做出卓越的成绩。
这样想着,萧晚敬重地扶起了穆宁言,认真道:“穆县令,您别一口一个恩公地喊了……这恩情,萧晚愧不敢当。所以大恩大德不必言谢,只望穆县令能帮在下一个小忙。”
见萧晚不矜不伐,功成不居,穆宁言不禁对谦逊礼让的萧晚印象更佳,连忙点头道:“不知下官能帮上萧侍郎什么?您但说无妨。”
“关于黄河水患问题。这次朝廷决定疏浚黄河下游清江浦至云梯关河道,使洪水得以畅流入海,并开通一条新运河直达京都,将黄河之水引入其中,缓解黄河周边地区洪水泛滥的疫情。”
见穆宁言听得入神,萧晚掏出一张图纸,指着几处要塞道,“开凿运河的提案已经通过,从哪里到哪里开通也有了些许眉目,但京城官员对黄河地势完全不熟,现今十分急需一名熟悉黄河水势地势的官员一同参与探讨,帮忙指点迷津。不知穆县令可否愿意……?”
“开凿运河?”穆宁言反复沉思着萧晚所言,忽然一拍大腿欣喜道,“萧侍郎,此计甚善!不知是哪位高人想出了如此妙招?可否帮忙引荐一番?”
前世提出议案的即是穆宁言,萧晚清咳了两声心虚的没有作答,倒是一旁的画夏骄傲地昂首:“当然就是我们家小姐啦!我家小姐还是在科举上想出的呢!”
这一刻,穆宁言望着萧晚的目光更是闪烁着万般星辰,她握住萧晚的手,激动道:“下官同样认为,光是加固河堤只可指标,唯有疏通洪水才可治本。这事下官沉思多年才茅塞顿开,没想到大人年纪尚轻,竟未到黄河,就有如此良策,大人简直……”
穆宁言已是二十有七,如今屁颠屁颠地跟在萧晚,那崇拜之情滔滔江水,连绵不绝。萧晚在心虚的同时,连忙将穆宁言拉人了开凿运河、抗洪救灾的大队中,将工部的不少任务分了出去。
穆宁言虽是七品县令,但由于她勤谨有才干,在短短几日内,便埋头将黄河地势水势的大致分布描绘而出,更提出了打坝淤地和引黄淤灌的两种方案,令楚天悦刮目相看。
在考察了穆宁言半个月后,楚天悦见这位清水县令当真廉政爱民,尽责敬业,不由遵从了萧晚的提议,破格提拔她为钦差大臣,赶赴黄河地区负责治水事宜。
两场贪污舞弊案在全国上下引起了很大震动,萧晚的清誉不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