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皮靴踹在铁皮门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小门应声而开,斑驳的墙壁上抖落大量灰尘,康天真捂着口鼻一阵咳嗽,定睛看向门内,顿时怔住了。
只见狭小的室内几个老男人席地而坐,正吃着烧鸭喝老白干,正对小门的那个男人,左手拿一个鸭头,右手端着酒杯正送到嘴边,抬头看到破门而入的他们,整个人都凝固了。
——不是宋强,又能是谁呢?
宋文渊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死死地看着眼前吃吃喝喝的男人,嘴唇紧抿,紧紧咬住后槽牙,一言不发。
洪阳崩溃地大叫,“宋叔,你是疯了吗!!!”
宋强显然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提前两个小时到达,傻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大群人,怔了半天,张口,发出无意义的一个单音,“……啊。”
“这是……自导自演?”康天真不敢相信地皱紧眉头,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转头看向宋文渊,只见他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满眼都是痛彻心扉的悲伤。
洪阳冲上去,夺下宋强手里的酒杯,用力掼在地上,在一地碎片中怒吼,“你!你真是太过分了!你知道文渊有多紧张吗?你知道别人有多关心你吗?你知道大家这一天是怎样度过的吗?我们这一天的担惊受怕、文渊这一天的殚精竭虑,你都没有考虑过吗?宋叔,你……你怎么能这样?”
宋强仰脸看着这群人,大脑一片空白,又单调地“啊”了一声。
宋文渊攥紧保险箱,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房间。
“哎……宋文渊,”康天真连忙追出去,拉住他的胳膊,“宋文渊,你……你冷静一下。”
宋文渊哑声道,“我很冷静。”
宋强见宋文渊离开,觉得心头的压力顿减,站起来,抓着鸭头又啃了一口,对洪阳道,“小阳啊,这事是个误会啊……”
“什么误会?”洪阳痛苦地说,“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啊,宋叔,你到底有没有拿文渊当你的亲生儿子?你这是把他对你最后的一点依恋都消磨殆尽了,你知道吗?”
“哪有这么严重……”宋强讪讪地说,追出房间,看着前方宋文渊瘦硬的背影,叫了一声,“那个……儿子啊。”
宋文渊停下脚步,头也没回,淡淡地说,“我们以后再也不是父子了,我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你胡说八道什么!”宋强大怒,“老子养你这么多年,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畜生,翅膀硬了就敢跟老子叫板……”
洪阳恨声,“你闭嘴吧,还嫌他不够生气嘛?”
“对,你养了我这么多年,哈哈,这么多年……”宋文渊仰天,放浪形骸地大笑了半天,低下声音来,“我今年22岁,按一年一百万的价格,算作2.2千万。”
宋强怔住,“你说什么?”
“我会让人给你账号转2.2千万,买断这22年的养育之恩,”宋文渊漠然地说,“从此,我们再也不是父子。”
说罢,大步走了出去。
“哎,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康天真追出去,“宋文渊,你太冲动了,父子恩情哪有买断的,你不要胡闹……”
两人走出阴暗逼仄的烂尾楼,深秋的阳光铺洒在身上,宋文渊抬头,看着湛蓝高远的天空,半天没有说话。
康天真难过地看着他,“宋文渊,你不要太难过,这事宋伯伯也许有什么苦衷。”
“我不会再相信他了,”宋文渊揉揉他的头发,抬腿走进车里。
康天真跟着他上车,刚要说话,突然被宋文渊一把抱住,紧紧抱进了怀里,他伸手环住宋文渊的腰,感觉到有泪水落在了自己的肩头,眼睛忍不住一阵发酸。
宋文渊浑身都在发抖,这是被至亲背叛的彻骨之痛,如若钻心。
烂尾楼中,看着儿子的背影走远,宋强啐了一口,抬步要追上去,突然一根手臂拦在自己身前,转头,看到是一个咬着雪茄的年轻人,脸上似笑非笑,眼神却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心头腾起一阵诡异的恐惧感,怒道,“好狗不挡道!”
“那我可不是一条好狗,”王三笑懒洋洋地说,他淡漠地扫一眼那几个已经被保镖控制住的“绑匪”,轻笑,“绑架勒索,蔑视法律,你一把年纪了还想去监狱吃牢饭,可真是志向远大。”
宋强后退一步,“你什么意思?”
“敢玩儿绑架的游戏,你以为警察都是吃//屎的吗?”王三笑嗤笑一声,抬步往外走去,宋强刚要走,突然两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扑上来,将他死死控制住。
听到身后暴出的叫骂,王三笑瞥了一眼,对身边保镖淡淡道,“去问宋文渊打算怎么处置。”
保镖轻轻敲了两下车窗,“宋先生,三少问该怎么处置您的父亲?”
宋文渊闭了闭眼睛,漠然道,“交给警察。”
“不能这样!”康天真叫,“他是你父亲啊!”
“从今往后,他不是了,”宋文渊冷漠地说。
康天真心头大恸,他抱紧宋文渊,离家出走的母亲、坑蒙拐骗的父亲,他无法想象这个人的少年时期该是怎样的光景,更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能如此残忍地对待亲生儿子,让他明明父母双全,却活得像个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