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司徒彻那一头,原本因为饮酒而有些混沌的神智因着柳奚尘这一脚得以清醒了许多,他晃了晃脑袋,抬眼望着正对面那人,面色顿时一沉,“柳奚尘,你敢踢我?”
“怎么你认得我。”柳奚尘听着他的话,冰冷的双目中划过一丝疑惑。
眼前的这个男子他先前从未见过,为何对方会认得自己呢?
“你装什么糊涂,踢了我想赖账么?柳奚尘,我平日里与你素来没有恩怨,今日你先犯我,可就不要怪我不客气!”司徒彻冷声说着,而后将手中的酒坛子狠狠一掷砸在了柳奚尘脚边,抬手抹了抹唇边的酒渍,走向了正对面的人。
柳奚尘见此冷笑一声,眸光划过一丝轻蔑,迈步迎上了司徒彻。
战争一触即发。
风闪灵靠在墙边上,望着前头那两人打成一片,衣裳翻飞,身形晃动,片刻之间已经过了几十招,不禁翻了一个白眼。
这变态师父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今夜这么一闹,先是得罪了宫里的太子,再之后便是得罪了舞阳这个郡主,此刻又得罪了司徒彻。
他得罪的人物身份比他只高不低。
但是……他的功夫,却比这些人只高不低。
风闪灵细细分析起他的那些人格,每一次的转换都是十分突然,而每一次转换之后,之前那个人格做的事儿他似乎记得似乎又不记得,比如差点被他掐死那一回,之后的人格转变这厮就不记得他掐了自己……而今日玩石子这事,他玩着玩着又换了个人格,但是他似乎依旧能继续做着手头上的事,给人的感觉便像是他记得前一刻其他人格发生的事情一般。
风闪灵分析起来自己都觉得快乱了。
不过有一点她倒是清楚,柳奚尘的主人格必然是温润公子,因为这个人格认识所有的人,包括东方舞阳,司徒彻,而一旦人格转换,他便又不记得这些人了。但是无论他怎么换,他始终都会记得一个小颖。
如果这都不算爱……
但是真的小颖已经不在了。
风闪灵拍了拍脑门。
忽然发现柳奚尘也是个可怜的人物,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虽说她同情他,但她一点儿也不想因为这丝丝的同情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此人的病多半是没办法治的了。
她观测着那二人打架的局势,司徒彻的动作这一会儿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狠厉了,这显然已经是落了下风。
风闪灵忽然有点儿好奇,柳奚尘的每个人格,功夫的厉害程度不知道会不会是不一样的呢……
“真是看不出来,平日里那般温润谦和的一个人,竟如此深藏不露。”司徒彻的冷笑声响起,“倒还真是低估你了,还是说你一开始便是假装正经……呃!”
司徒彻说话见,柳奚尘已经一章打在了他的肩头上,逼得他直接后退了数步,随后便是身形快速掠上前,抬手便掐上了司徒彻的脖颈——
风闪灵望着这无比熟悉的一幕,只觉得像是情景重现,不过这一次在柳奚尘手上的人,成了司徒彻。
但是风闪灵却并没有因此而放松下来。
只因她觉得柳奚尘多半是在这一会儿,又变换了一个人格,而这一个人格,是她目前见过的所有人格中最厉害也是最狠辣的那一个。
风闪灵的脚步悄悄后撤。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柳奚尘的这一个人格,能认的出她不是令狐颖,而其他的人格认不出。
如果被这家伙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他会不会再杀她一次?
风闪灵全身警戒了起来,此刻当然没功夫去管司徒彻,她曾经在死亡边缘挣扎过一回,她知道自己很是惜命,眼下的关头,能安全逃离才是最关键的。
无欢,你怎的还不来……
柳奚尘最狠辣的这个人格司徒彻都不是对手,那么自己若是与之对上了,自然是很轻松就能被拿下。
风闪灵望着司徒彻在柳奚尘手中挣扎,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心下叹息一声。
自求多福吧司徒彻。
若是柳奚尘这会儿能快点儿换一个人格,说不定就不会杀司徒彻了。
风闪灵已经挪到了三丈之外,就在她转身要迅速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冷如冰霜的男子声音——
“你这冒牌货竟还活着,也罢,留着你性命,让你交待出小颖在哪里,哪里走?!”
风闪灵心道一声我去你大爷。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这个人格果然是一直记得她是假的令狐颖?
此刻风闪灵连回头都没有,直接撒腿开溜。
这种情况连回个头都浪费时间。
而她身后,柳奚尘眼见她飞奔的速度比兔子还快,不由得冷笑一声,此刻无暇顾及司徒彻,便将他随手一甩甩到了墙边,而后追着风闪灵而去的。
他明明记得他是掐着那个女子的脖子了,后来看见她落下了一滴泪,他无意识松开了手,接下来的事情便有些模糊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晃个神的功夫睁开眼睛便看见一陌生男子无故朝着他来袭,他自然是想也不想的出手回击,将那男子的脖颈掐在了手里,那人挣扎的时候眼神竟是看着他身后的,他顺着那男子的视线看去,便看见了假扮小颖的那个女子。
这女子果真狡猾,竟想趁着他和别人打架的时候偷跑!
柳奚尘冷冷一笑,脚下生风,将速度又提了几成上去,眼见离前头飞奔的风闪灵愈来愈近了,他开口,声线冷厉——
“再不停下,你是想让我再掐你一次?!你若现在乖乖束手就擒,我便先不杀你。”
风闪灵听着这话,咬了咬牙,停下。
她是跑不过这个死变态的,被他抓住就是个死,她脖颈上的掐痕还没全消完,可不想再增添新的掐痕,且,再被掐一次,她就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是倘若听了这变态的话停下,说不准这变态就说话算数,先不杀她。
她可以和他拖延时间,等着他下一个人格的转换。
但就是不知道这厮人格转换是随机的还是固定的,她回想起碰上此人的这两次,与他在一起的时间里他人格转换的频率——
快的话不出半刻钟就能转换一次,例如方才的柔弱人格到狠辣人格,慢的话,极有可能个把时辰才能转一次,例如从邪魅到柔弱。
第一人格是温和,这个人格不算的话,狠辣、柔弱、霸道、邪魅、柔弱、狠辣……
似乎真的是随机分配的呢。
“算你识相。”身后传来他冷然的笑声,下一刻,风闪灵便觉得自己的肩头被一只手扣上,“我要听实话,小颖究竟在哪儿?你莫要骗我,你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风闪灵静默。
告诉你小颖死了你信么?
他大爷的等会儿他听了这样的消息又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再来掐她,那她真的是作死。
风闪灵之前吃过了一次亏,这次便想到了应付的法子:决不能说小颖死了。
“小颖在哪我真的不知,我可对天发誓。”风闪灵的声线平静,“兴许只有我家主人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我不过是个属下,听主人的吩咐行事,我哪能知道那么多事。”
她的言语听上去并无漏洞,柳奚尘倒也信了,“你家主子是什么来头?什么身份?”
风闪灵道:“东宫太子。”
她此刻就是想将这厮骗到宫里去,这厮是礼部尚书的公子,认得他的人必然不少,若他为了小颖而去闯皇宫,那么他定然是要被捉拿的,他被捉了也好,省的到处祸害人。
不过要是这样的话,似乎对他的第一人格不太公平。
他的第一人格可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啊——多好的性格。倘若他不是因为有多重人格,过于变态,她倒是真不介意有这么一个师父。
温润如玉风度翩翩又武功高强的师父,但这是幻想。
不管了,如今要想的是先脱身。
“太子……”身后的人嘀咕了一句,随后冷厉一笑,“但凡是对小颖不利的,别说是太子,就是天皇老子来了,我也要他好看。”
风闪灵暗道一句有个性。
不过话说回来,他不久前才说自己去了一趟皇宫教训了太子妃,她都忘了细问,他有没有蒙面或者乔装。
应该是有吧?虽然说人格太多,但智商应该都存在的,总不至于笨到单枪匹马还不改装就牛逼哄哄直闯皇宫。
那么她得想个法子让此人的身份暴露,好让锦衣卫来逮他。
但在这之前,她要了解一下这厮是不是打算去皇宫。
想到这儿,风闪灵出声道:“你是要去找我家主子的麻烦么?劝你还是早些放弃好了。皇宫的守卫那么森严,凭你一人,是闯不过的。”
“笑话。”柳奚尘嗤笑一声,“还未闯你怎就知道我闯不过,不过这单枪匹马确实没有意思,这样吧,你与我一同去闯,顺便拜访一下你家主子。”
风闪灵:“……!”
你他大爷的自己要闯皇宫去惹事还想捎带上姑奶奶?!
但她此刻似乎又别无选择。
她方才让舞阳先走,回去找顾无欢,也不知顾无欢此刻是还在宫里呢,还是在王府了,若他还在宫里,那么她被这死变态带到宫里倒也无妨,只要有顾无欢在,她有理由开脱。
怕就怕顾无欢这会儿已经不在皇宫了,那么她当真只能自救了。
风闪灵在心底叹息一声,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警告你,在路上可莫要跟我耍花招,否则,看我如何收拾你。”冷然的声线在耳畔响起,风闪灵翻了一个白眼,不予理会。
柳奚尘的狠辣人格果真比其他人格都要粗鲁,他的手扣在她肩上力道不松,让风闪灵的肩头都隐隐有些发疼。
“我说,你的手劲能不能不要这么大?”风闪灵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毫无脾气,与他打着商量,“总归我的速度是快不过你的,你这么揪着我不累呢,省点力气吧。”
“这手劲大么,我倒是不觉得。”身后的人冷哼一声,“怎么,肩膀疼了?这说明你还是太弱,倘若你练武能将身体练得结实一点,你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了。”
风闪灵:“……”
姑奶奶一女子你让我身材结实一点?练二头肌吗?
“说的好似你有多结实似的。”风闪灵淡淡道,“你有胸肌吗?有腹肌吗?有二头肌吗?没有吧?看你这模样也不像是有的,还好意思说自己结实。”
“那些是个什么意思?”柳奚尘听着她的话,眉头微蹙。
胸肌腹肌二头肌……闻所未闻。
“不是猛男就别吹牛逼说自己结实。”风闪灵呵呵一笑,“回头我会让你看看什么叫真的结实。”
柳奚尘原本对她还很是不屑,听着她的话,忽然间便是来了兴致,“哦?那你且说说看,你要是说得有理了,我便放松点儿力道。”
“城西的菜市场你去过么?经过那些卖菜大娘的摊子,再往后走你会发现那一排过去赤着上身叫卖的杀鱼仔和杀猪仔,常年手握菜刀,古铜色的肌肤在太阳的照耀之下闪闪发亮,个个身高七尺,手臂有力,小腹之上六块腹肌,那才是真的猛男壮汉。”风闪灵慢条斯理道,“如你这样的身板,在他们眼中无疑就是小白脸,你在他们面前若自称结实,准会被笑掉大牙。”
风闪灵话音落下,身后的柳奚尘脚步一顿,同时也拽着风闪灵让她停了下来,“你说的那地在哪?”
他的语气依旧泛着冰冷,且隐隐还携带着一丝不甘心。
这可把风闪灵给乐了,没料到这个人格如此经不起激将法。
且还极度自恋……也许他一直都认为自己是猛男?故而被她奚落了几句这就开始不甘心了,接下来是想怎样,去城西菜市场找那些杀猪仔单挑?
那真是极好的,城西菜市场离礼郡王府可近了。
风闪灵心下乐着,面上却不动声色,“难道你自个儿不认得路么?话说回来,那些个猛男可不是好惹的啊,虽说你功夫不错,但你这身板也忒弱,我很是担心你到人家面前分分钟被秒杀……意思就是你接不住几个回合,要知道其中有几个壮汉还练过铁砂掌和铁头功,铁砂掌是什么你晓得伐?空手接白刃,眼也不眨,铁头功,顾名思义那头跟铁球似的,一撞上你,你能从菜市场的街头飞到街尾……”
“岂有此理!”身后的人一声低喝,“这世上哪能有人用头便能将我顶飞,你若敢瞎说……”
“我瞎没瞎说你不会自己去看么!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是真的不敢相信还是过于自卑,你不敢去就说不敢去,别在这儿冲我瞎嚷嚷,一点儿也不像个爷们,会凶女人的男人最没用了。”
“死女人,你方才说我什么?你说我怕了他们?!”
“你就是怕了就是怕了,你还不承认,我看不起你看不起你……”
“岂有此理,你立即带我去!”柳奚尘低喝一声,“看我不当着你的面将那些人切成片!”
“那就走啊。”风闪灵哼了一声,“我且看看你是吹牛还是真有那个本事。”
话音落下,她便被柳奚尘拽着肩膀拐了一个方向。
他的手劲依旧是半点儿没松,风闪灵暗自磨牙,只觉得这个人格当真是讨厌极了,粗鲁野蛮又狠辣,与他周旋,还真是挺有风险。被拽着拖着按原路返回出了小巷,风闪灵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司徒彻呢?你将他如何了?”
若是刚才他真的掐死了司徒彻,那么一定是随手一扔,不做其它的处理,但出这条窄巷的路上却都没看见司徒彻,这是否说明他没死?
“司徒彻?方才与我动手的那人?”柳奚尘面无表情,“刚才随手一扔,不知道扔到哪个角落去了。”
“他死了么?”
“多半是没死……女人,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死活?”
“我不过是随口问问。”风闪灵斜睨了柳奚尘一眼,随后开始四处观望。
她试图能找到司徒彻的身影,毕竟那厮对她是有些喜欢的,多半不会见死不救,他若是看见她被人挟持,不知道会不会愿意走一趟礼郡王府,告诉府里的人自己此刻正往菜市场而去。
但是现在人都找不到,想这些也是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