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义府此言,已经算是非常露骨的了,摆明就是警告李治,现在长孙无忌他们已经开始密谋对付你了,你得先下手为强,否则等到他们联合起来,别说废王立武,恐怕你这皇帝都只是一个摆设了。
这句话对于李治内心的冲击,那真是不言而喻。
当初韩艺曾跟武媚娘说过,李治还未下定决心要与长孙无忌决战,这需要一个契机,而如今这个契机似乎已经来了。
因为此事已经表露出长孙无忌他们是绝不会妥协的,而且他们都已经打算将这事上升国家利益了,这个举动可不能忽视啊!
李治没有对此做出表态,这话李义府说得,他说不得,只是表明要追究裴行俭的责任。
但是韩艺认为此事可能会演变成导火索,他必须赶紧跟长孙无忌会面。
于是他出了皇宫后,就顺路去到东市的得月楼吃早饭,随便与得月楼的掌柜谈了谈关于少年孔子来得月楼演出的事宜。
过得约莫两个时辰,韩艺才起身告辞,出了东门,沿着渭河一路西行,来到渭水河畔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一艘小船已经在此等候。
他入得船舱内,只见里面坐着一个老者,正是长孙无忌。
原来他去得月楼吃饭只是一个暗号,暗示他要立刻见长孙无忌,而这地点也是早就商定好的,非常安全,不用说四周肯定也有长孙无忌的人监视着,以免韩艺被人跟踪,毕竟长孙无忌与韩艺的见面那是属于最高机密的,就连褚遂良他们都不知道,他一定会做万全措施。
“太尉!”
韩艺拱手一礼。
“坐吧!”
待韩艺坐下之后,长孙无忌就立刻道:“你恁地----咦?你的脸怎么呢?”
拜托!你年纪不小了,干嘛老是看我的脸啊!韩艺只好又拿出演话剧那番托词解释了一遍。
长孙无忌听得也是似懂非懂,但也没有心情去在乎这些,又问道:“你恁地急着见老夫是为何事?”
最近朝中风平浪静,因此韩艺突然急着找他,他也非常困惑,心里还真有些忐忑。
韩艺开门见山道:“敢问太尉,昨日可有与长安令见过面?”
长孙无忌一愣,好奇道:“你如何得知?”
韩艺皱眉道:“此事已经被大理寺丞告知到陛下那里去了,我就是刚从皇宫中出来。”
“你是说袁公瑜?”
“嗯。”
长孙无忌微微一惊,道:“他是如何得知的?”
如何得知?那还不是你们太不小心了。韩艺也是非常恼火,原本他还打算拖一拖的,现在好了,想拖都没法拖了,道:“这我也不清楚,但是袁公瑜奏章上说,太尉你与右仆射、裴行俭勾结,意图废掉武昭仪。”
“胡说!”
长孙无忌双目一瞪,怒道:“老夫怎么可能说出恁地无知话来。”
韩艺也觉得这不可能,道:“但是袁公瑜奏章上清清楚楚写明,说长安令裴行俭将武昭仪比作妲己、褒姒,说她当皇后肯定会祸国殃民,天下永无宁日。”
长孙无忌一愣,露出愁色来,叹道:“行俭确实说过此话,但他只是一时嘴快。昨日老夫与右仆射去到长安县衙商议秋收一事,只是在饭席间,恰好提到了武昭仪一事,顺口就批评了武昭仪几句,老夫也不明白此事为何会让袁公瑜得知了。”
其实哪有这么巧,他和褚遂良是借着商议秋收之名,去专门讨论武昭仪之事,等于就是在招兵买马,整合势力,反对武媚娘当皇后。而那裴行俭又是武将出身,刚调回来不久,还没有适应朝堂,心直口快,而且坚决反对武昭仪,结果就让人给抓住了把柄。
你反对武媚娘为后,不就是要废掉她吗?要是她当不成皇后,这天下绝无容她之处。韩艺道:“太尉,不管你们当时说了些什么,但是这事情让陛下知道了,那可就不是小事啊。”
长孙无忌皱了皱眉,道:“陛下怎么说?”
韩艺道:“一开始许敬宗和李义府奏请陛下要将太尉、右仆射、长安令以谋反罪论处----。”
长孙无忌当即骂道:“这个不要脸的老匹夫,还有那个无耻小人,真是一丘之貉!老夫决计饶不了他们。”他看这两个人是最不爽了,一听到就火冒三丈,但骂归骂,他脸上也没有露出惶恐之色,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韩艺道:“太尉请息怒,许敬宗不过是只是借太尉来表示自己的忠心,陛下自然不会听他的,不过,陛下最终还是决定贬长安令去西州。”
这西州就是吐鲁番,那都十万八千里了,之所以没有流放,只是调任,还都是因为顾忌河东裴氏。
长孙无忌听得眉头紧锁,迟疑片刻,道:“你认为还有机会挽回吗?”
韩艺稍一沉吟,叹道:“除非太尉你拼死护他,否则的话,挽回的机会不高,但是如果太尉你出面的话,许敬宗等人一定会借机抨击太尉,那将会闹得一不可收拾。”
能保住你们不受牵连就算好的了,怎么可能保证毫无损。
长孙无忌双目微合,裴行俭可是他们看好的人选,而且刚刚才提拔上来的,结果没几个月就被贬了,这让他非常受挫,但是要他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去跟李治硬拼,显然不是明智之举,心中也是懊悔万分,一席话就赔掉了一员大将,世上恐怕没有比这更亏的买卖了。
韩艺道:“太尉,其实这都还只是次要的,关键还是在于争夺皇后之位上,我看陛下已经有了废王立武的决心,甚至可以说是势在必行,太尉该尽早做准备才是啊。”
长孙无忌睁开眼来,兀自古井不波,他心里也清楚的很,道:“你对此有何看法?”
韩艺沉吟片刻,道:“依我之见,这是无可避免的,事到如今,陛下总会要试一试的,这是迟早的事。”
长孙无忌又问道:“那你以为陛下会如何做?”